从开战后,萧达宁便没有回将军府,萧夫人带着清扬来到西城门,看到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横七竖八的躺在营中休息,众多军士受伤,军医们正手忙脚乱的为伤员们包扎。
萧夫人疾步走上城墙,只见萧达宁正血迹斑斑的立在城头,看向远处的大和军营。萧夫人拉着萧达宁仔细察看,萧达宁握住夫人的手,微微一笑说:“夫人,放心,我没有受伤,身上都是敌人的血。”
他指着关外,轻轻说:“真如我昨日所料,他们想从我们这里借道。”萧达宁转过头看向夫人,双目中有疲惫和不甘,转而坚定,神色种种一转而过,或许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释放最真实的情绪。
“前方敌兵至少得有五万吧,我们仅有两万军士,能挡住吗?”萧夫人轻声问。
“我已派亲兵拿我的亲笔书信去青城求援,我们一定要坚持到援兵到来。”他顿了一下,“不然,大和进来可就长驱直入,挡无可挡了。”
“青城是离我们最近的屯兵城池,只是,首领可是赵乐泰啊。”萧夫人十分不安。
“放心,这种紧急军情,他不敢不来。”萧达宁拍拍夫人的手,安慰的答道。
清扬此时也正看向关外,关外黄沙漫漫,远处,一处大营矗立在黄沙中,杀气森森。
萧达宁看了眼清扬,转头对夫人轻声说:“至于扬儿,你怎么安排的?她再待下去可就不安全了。”
“我知道,这才第一战,还不急。我将我身边的侍卫拨给了扬儿,紧急情况就带她走。那些侍卫们是从江南跟我过来的,会些武艺,而且并无兵役在身,不算逃兵。”萧夫人低声答道,“只是我们一家三口刚刚才相聚,就这样又分离了。”声音泫然欲泣。
清扬并没有听见父母的谈话,她第一次看到真实的战争场面,被这浑天的血和沙给震撼到了。在这天地之间,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这么多的鲜血抛洒在这漫漫黄沙中,过后谁又能记得他们呢?
清扬摸了摸身边的短剑,回头看了看城下休息的伤兵,心中升腾起无尽的悲哀。
“扬儿,我们下去帮助军医救助伤员吧。”萧夫人抱了下萧达宁,带着清扬下了城墙。
萧夫人出身医药世家,医术实是不低,自是知道如何救助伤员,这些军医多是经过她指导过的。虽然清扬年纪幼小,并没有系统学过医术,但是耳濡目染,也懂基本的手法。
两人跟着军医忙活半天,终于将所有伤员都安排妥当。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乌里关战事胶着,且说,萧达宁先后派出两路人马,前往青城求援。
青城在贺兰山的最北端,是距离边境最近的大型城池。据传,从前有位将军跟其夫人驻守此城,二人用青砖修筑城墙,远远看去,整座城在草原之中呈现青色,后人便称此城为青城。
时光流逝千年,斯人早已远去,而青城犹在,而且愈加繁华。
经过一天一夜的快马加鞭,萧达宁的第一队亲兵李达已抵达青城。他将紧急军情呈现给青城守将赵乐泰,只见赵乐泰看了书信后久久不语,随后吩咐李达休息,静待答复。
书房,赵乐泰与副将一起探讨推演战事,良久,副将轻轻问:“将军,您打算什么时候出兵支援乌里关?末将好提前准备。”
赵乐泰沉默良久,“你觉得假如我们不出兵,乌里关能支撑几天?”
“饶他萧达宁再英勇,如此以弱对强,超不过十天。”
“我们大军假如绕道到乌里关西侧,大和军队的后面,需要多久?”
“绕道要经过库不齐沙漠,至少十天,可是大军补给怎么办?况且还有可能碰到大和军队,太危险了。”
赵乐泰在房内来回踱步,停了很久说:“乌里关那里聚集了七万敌兵,大和应是把主力都放到了那里,迫切的想撕开条口子,我们假如只是去支援乌里关,那避免不了以硬碰硬,大和以逸待劳,我们疲兵作战,不见得有优势。”他顿了一顿,“假如我们绕道到乌里关外,出其不意,必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可这样,乌里关那里可就承受不住了。”
“大燕男儿,戍守边关,本来就应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没什么大不了的,唯有如此才能用最小的代价将大和主力消灭殆尽。”
赵乐泰眼神一定,扬声说:“传令下去,整饬大军,准备补给,即日准备出发。”
“是!”副将心中微微叹息,出门自去准备。
赵乐泰从书房窗户遥望南方,低声自语:“萧兄,对不住了,有些事情必须得遮掩过去,只能委屈你了。”
当日,赵乐泰接见李达,让他快马回乌里关,大军随后就到。李达早已看到大军正在准备行装,自是深信,于是当日便快马离开青城,自去乌里关不提。
青城大军第二日,便携带食水补给,进了沙漠。
再说,萧达宁在乌里关苦苦支撑了七八日,大小战争约有十几次,由于敌众我寡,大燕两万军士已死伤多半,剩下的也多身上带伤,而援军还是未到。
萧达宁站在城墙之上,远望大和军队。他们的营地已经距离乌里关不到五里,黑压压的一大片,带来森森冷意。
萧达宁转头看向关内,城墙下或坐、或躺、或倚,有大片疲累的伤兵,他们眼神中透漏着无尽的倦意。
第二日,太阳于冬日晨起的薄雾中升起来了,乌里关又撑过了一日。只是,天才刚亮,大和又发起了一阵攻击。
乌里关的西城门内外已是人间地狱。
此时,乌里关将军府内,萧夫人正在跟一名随从低语:“唐元,你从南边跟我来到大燕,已经十几年了,是我最亲近和信任之人。现在眼看乌里关不保,我要将清扬交给你,你趁城未破,护送清扬去林阳城也好,回江南也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唐元回道:“那夫人您呢?我走了谁来保护你的安全?”
萧夫人凄然一笑:“不用管我,萧将军会保护我的,放心。”
“阿娘,我不走,我要与你和爹爹一起。”清扬从内堂跑了出来,哭着扑向萧夫人。
萧夫人轻抚孩子的额发,慢慢说:“扬儿,你们只是出城避祸,等援军到了,安全了再回来就是。现在这个时刻,阿娘实在是顾不上你。”
“阿娘,你不用管我,我也可以上阵杀敌,为爹爹解忧。”清扬抬起头,坚定的说。
萧夫人微微一笑,“扬儿是个好孩子,只是现在实在是太危险,由不得你,而且这次我们还能见你一面,阿娘已经很满足了。”正说着,手中突现一根银针,插向了清扬脑后。
萧夫人将晕了的清扬抱起来交给唐元,“我封住了她的风府穴,大约能撑一个时辰,你带她从东门出发,行装我已准备好了,快走吧,记住要避开大路,走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