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刺眼的光映照在秦观月的脸颊上,泪珠不间断地滑落,就像她的心情一般,深深潜入衣襟中。
她对着院中所有穿着非凡的人,两架高大的车辇,最后才望见那位被随侍簇拥着的膏梁纨袴之人。
………………
“他默许皇帝害死戚棠,对亲子不管不顾;满心欢喜地迎娶南国公主,又无情将她废除;百般苦心寻找端王的罪证,为的就是将他彻底铲除;勾结诸方势力,他纳了多少妾室……”
“够了,别再说了!”
“是你一直不愿清醒,一次次堕入他的陷阱!”
“无论事情如何进展,我都相信他是情非得已的!”
“情非得已?知道他今日为何亲自来接你吗?因为他还没有真正扳倒秦家,你对他而言还有利可图!阿月,清醒点儿吧!一桩桩事情就摆在你面前,你还愿相信他那些相伴相惜的谎言吗?”
“你说的都是假的……你说的全都是骗我的!我要见他,带我去见他!”
“你看看你如今变成什么样了,简直就是个疯子!”
………………
她捂着小腹,一步又一步,踉踉跄跄地朝那个人的方向走去,可她满脑子都是秦伯劳对自己说的话,那么虚假,又那么真实。
所有人都在恭维着明懿,一直等到明懿安全上了后面的车辇,才有人注意到她这个东宫的妾室。
皇帝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安排了关于秦卫的诸多事宜,全部完成之后,才肯安心释放秦卫,但只是留府候命,再难官复原职。
江誉歧怕不急待地冲出车辇,就站在她径直可至的方向。
他自是应了秦伯劳所愿,做到了交易之事,望着失魂落魄的秦观月,以为她只是埋怨他来晚了。
秦伯劳就站在一旁,他眼中所能望见的,只有还站在江誉歧车辇旁的秦卫,他不觉得秦卫能回来就代表秦家能松一口气,所以他时刻保持警惕。
秦卫伫立而望,望着秦观月缓缓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尽管他藏着些许不忍,但绝不会在眉眼中显露半分。
站到江誉歧面前,秦观月自觉地收了泪水,可怎么笑都无法自然,只能干咧着嘴。
江誉歧挥手将她搂进怀中,体温相触,用尽全力感受着她瘦弱的身子,心疼到难以自控。
秦骄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站到了江誉歧和秦观月面前,“陛下他……如何处置铖王?”
秦伯劳见状,顿时心头一紧,不论江誉歧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总归如今父亲已经脱险,多问便会多错,他不敢猜测秦骄那么问,究竟是因为什么。
江誉歧稍稍松开了怀抱,望着面前个子不高的丫头,“削了爵位,收了封地,软禁府邸,独自禁闭。”
秦骄继续盯着江誉歧看,可她整理不清自己的心情,也没有再像从前那样蛮横无理,“我能……见一眼他吗?”
秦伯劳依旧摸不清原由,但他还是立即喊道,“小妹!回来!”
秦骄下意识看了眼声源处,又回头望着江誉歧,自觉退到了一旁,情绪压抑之下,她不知所措,竟红了眼眶。
江誉歧没再光顾其他,只与秦观月四目相望,“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秦观月双手掩在小腹前,直勾勾地望着江誉歧深邃的眼眸,多少情思就在心间,但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许灼注意到了秦观月的小动作,但没有过多在意,明懿才是令他无法分神的人。
唤玉见到秦观月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她终于忍不住从人群之中挤了出去,“小姐,奴……终于见到您了!您没事儿吧……”
江誉歧彻底松开秦观月,让她和唤玉在一起,自己则领着秦卫走向屋檐之下。
秦伯劳立即上前搀扶秦卫,并朝江誉歧抱拳行礼,“多谢殿下,能够遵守约定。”
约定?这分明是交易。
江誉歧只觉得可笑,面前这个道貌盎然之人,为了保全父亲的利益,忍心拿自己亲妹妹的性命做为赌注,事成后还装作若无其事,秦家男儿不过如此。
秦卫一声不吭,只是用疑惑的眼神望着秦伯劳。他并不知道面前两个年轻人的约定,但回忆起江誉歧质问他的话语,便已经猜到了背后的是非。
江誉歧假笑着,“将军受苦多时,如今回到府上,该寻些补品,好好滋养。”
“多谢殿下。”
陶侠发现了独自蹲在一旁的秦骄,尽管她是这府上的小姐,但始终无人过去安慰她。
秦骄一直望着回到丈夫身边的长姐,骤然明白权力真的能迫使一个人屈服,迫使一个人绝望。
她始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突然在意起江誉珩的死活,或许是他没有像往日那般时常来寻她,有些不习惯吧……
秦观月转身想看一看江誉歧和自己的父亲、兄长在做什么,却注意到了一旁的秦骄,并没有叫唤她,而是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
秦骄站起身来,立即躲进长姐的怀抱,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哭泣的模样,“我想见阿珩……”
………………
“你若再不放我回去,到时候江誉歧的处境回天乏术,你看我敢不敢殉情?”
“他的处境如今已回天乏术,你还想如何救他?”
“在这里就是坐以待毙,我想救他,总会有办法的!”
“你没有办法。”
………………
如今的秦骄,让秦观月不自觉地想起了从前的自己,那样无助,那样可怜。
她轻抚着妹妹的头,不禁哽咽道,“傻丫头,你见了他,又能如何呢?”
望着在场所有看笑话的人,秦骄不敢哭出声,“长姐,我就只想见一眼……”
江誉歧回到车辇前,忽略秦骄,重新牵起秦观月的手,“我们回家。”
秦观月立即抽回自己的手,护着秦骄,“带她去见一面老五吧?”
江誉歧瞥一眼秦观月怀中的人,有意尖嘴薄舌道,“江誉珩所犯之罪不可饶恕,实是陛下仁德,才保全他一条性命。陛下还放了话,任何人都不许与他相见。”
说完,他重新将秦观月拽到自己身旁,一起上了车辇,离开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