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日出,太极宫内。
巧言率领一群训练有素的宫娥,奉来新制的冕服,在两旁宫娥的合力之下,将冕服撑在了木衣架上,以便穿戴。
冕服的衣上绣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裳周绣有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共十二章纹,色彩各异。
静待江誉歧净身焚香毕,繁琐地穿上冕服与皁靴,巧言又命人奉来由二百八十八颗旒珠串制的十二旒冠,自己端着提前准备的铜镜到江誉歧面前。
江誉歧面对眼前的所有,始终面不改色,对着铜镜戴上了旒冠,最后扶了扶冠沿,将冠武上的金池挪到正中央。
一切准备就绪,门边的宫娥转身拉开殿门,一缕刺眼的光立即扑面而来,径直照射在江誉歧的冕服之上,这使他身上的章纹无一不夺目耀眼。
放眼太极宫外,绣着龙纹的织毯顺着笔直的石道,一直延伸至江誉歧的脚下,百官早已分为文武,齐跪在两侧的空地之上,静待圣令。
江誉歧在百官连喊三声朝拜礼词之时,稳步下了台阶,他在行走之余,还不忘扫视着脚下的诸位官员。
他梦寐以求的一切,如今都在自己身上,都在自己手中,无人再可迫害,无人再可夺走。
定足于平地之后,他才暗自沉了口气,喊道,“平身。”
随着旒冠两端的朱缨晃动几下,他安稳地坐进了由十六人才能扛起的龙辇之中。
礼部的属臣奉上社、稷两神之位,神使于神位前甩鞭三次,再听到炮鸣三十二声,龙辇便被硬生生扛起,直去白虎门外的皇祠。
而在朱雀门之下,许灼与精挑的十个羽林郎,皆身着禁军衣甲,佩有宝剑,骑着快马,在众目睽睽之下,去了公主府。
“阁下可是许大人吧?”守府的兵卫听到铺天盖地的马蹄声渐行渐近,想要探头出门之时,只见十一人已下马站到了门外,他不急不缓地上前去迎,打量了个遍,才确认了来人的身份,“大人里面请,请容卑职与您详讲排查结果。”
许灼一手推开奉承的兵卫,领着身后的羽林郎直接闯进府门,“不必禀明,直说可有公主消息?”
那兵卫低头紧跟着许灼等人,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卑职已竭力搜查,只是目前……尚无。”
“今日陛下祭祀,我等竟为寻找公主,而不曾随驾亲往,实在是礼法不容。”许灼停在正厅门前,发现院子中跪满了衣着简朴的人,应是府中即将要问罪的仆役,又朝那个兵卫望了一眼,“因此,一定要将公主找到,才能赎你我之罪。”
贴着许灼走的兵卫立于一侧,见许灼望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仆役似乎有所思考,他立即补上一句,“这些全是公主府伺候的人,卑职已盘问过,但或许有所疏漏,就麻烦大人亲力了。”
许灼并未理会兵卫的话,而是回忆着那晚护送明懿的马夫,再一个一个地对着地上人的脸,所有人都看了一遍,也没能找到那个马夫。
思来想去,他朝地上的所有人唤了一声,“府上所有的马夫,至前来。”
人群中有两个男子听到指令,颤颤巍巍地爬到了许灼的面前,口中还急促地嘶吼道,“大…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许灼半蹲下来,仔细查看面前两人的面容,都不是那夜所见的马夫,看来明懿真是被人跟踪,没能顺利回到府中。
他缓缓站起身,回头望向那个鼠眼的兵卫,“我已然有数,不可对他们施刑。”
仅兵卫点头的工夫,许灼一行人便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
许灼朝外走着,却不知自己此时为何心乱如麻,若明懿真遭了柔然人的暗算,她一弱女子,对他们的阴谋没有一点儿的利益,他们不可能仅抓了人,而不做任何买卖。
他迟疑地回到马旁,刚握紧马鞍准备上马,却意外瞟到一旁石狮子的背部,夹着一封信,他立即过去揭下信封,打开一看。
信上仅写道:欲求结果,速至益来客栈。
益来客栈……
信封未标名,信中也没有落款,这反而让许灼更加确定,这是抓走明懿的人留下的口信,是救明懿的机会。
他问向一旁的羽林郎,“益来客栈在何处?”
有个识路的羽林郎立即答道,“益来客栈接的客都是有财有面之人,生意还不错,所在之处在朱雀门附近。”
“回朱雀门。”许灼将信封以及信纸收到衣袖中,飞身上鞍,调转马头,“去益来客栈!”
为了确保祭祀仪仗畅通无阻,皇宫四门的街市皆停业休息,无人走动,因而马与人的影子驶过街道,仅徒留一阵骇人的蹄声。
寻到了益来客栈,许灼不顾御官的身份,直接领着身后的十人破门而入,他们揪住看店的小厮时,原本安稳无事的客人已东逃西窜,第一层瞬间变得空无一人。
羽林郎蛮力地将所有的小厮全都抓到许灼面前,许灼见到他们吓得满面通红,便立即缓和了气息,问道,“小二,店中可有柔然的客?”
“有…有的…官爷…官爷可以随我…随我来……”
听到其中一个小厮开了口,许灼立即命所有羽林郎松手,那小厮刚被羽林郎放开胳膊,栽在地上又迅速站起,强行咽着恐惧,带许灼等人上了楼。
到了一间客房前,那小厮停了脚步,“近…近两日,本店仅有这…这一个生意是柔然的客人。”
许灼听到仅有一单柔然人的生意,立即满意地点了点头,便任凭小厮逃到楼下去,他谨慎地靠近房门,伸手试探地敲了敲门,“请问是柔然商贩吗?”
透过门上的纱,他能看得清一个人影渐行渐近,最后停到了门边,直到那人拉开房门,屋中所有的人与陈设立即看得一清二楚。
屋中仅有两个人,一个来为他们开了门,一个静静坐在椅子上,用干净的布擦拭手中的弯刀,即便许灼他们十一个人到了他的面前,他也面不改色心不跳。
面对眼前无动于衷的人,许灼忍下了所有冲动,“把公主交出来。”
那人听到“公主”两字,仿佛被重新勾回神魂一般,缓缓地抬起头来,“许…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