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好不好男风
不知睡了多久,苏流莺只知道自己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揉着朦胧地眼睛坐起身来,巡视了周边一遭,纳罕着,呀,这不是习纸渲的宫外别苑嘛?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咦?君若水呢……
这么想着的时候,便掀开被子随意地穿上鞋子就往屋外走去,可还没打开门就听见了外边传来细切的谈话声。
“我觉得,这样不大好吧,毕竟……”
“苒儿,你喜欢这里吗?我是说,这个看似晶莹剔透,实在冰冷无情的碧雪国,你真的喜欢吗?”
“纸渲……你怎么啦?”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几分感慨,没什么的。”
“真的没事吗?”
“当然——”
呃?他们在说什么呀?屋内的苏流莺茫然困惑地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忽然打开的房门吓了一跳!
一时间六目相对各自愕然!
“那个……”
突然间,苏流莺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做坏事的小孩碰巧被大人抓住了一般,顿时尴尬无比,只好低头搅着手指呵呵地傻笑着。许是看见她这么罕见地表情,习纸渲挑眉轻笑,走过去用胳膊撞了撞她,揶揄着,“哟,原来你也知道窘迫啊?”
“去!”苏流莺怒极,一手拍过去昂首表示,“你才小家子气呢!我刚刚……咦,慢着——君若水呢?”他不会真的丢下她回去了吧?
说着就要往门外探去,却被跟前的习纸渲一把捞了回来,那表情极是无奈,“哎哎,我说你急什么?准备一下,跟我进宫去。”
“进宫?”苏流莺瞪大眼睛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坚决地摇头拒绝,“我不想去!那里……不好玩。”
习纸渲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我说丫头,难道你想要抗旨不成?”
“抗旨?”苏流莺同样诧异地回望着他,无语了半响,转身走到一边拿起水壶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放在唇边轻吹了一口气,便低着头啜饮起来,淡淡的,很苦涩。
碧雪国的暮景十分好看,在白茫茫的积雪上投映着绚丽绯红的霞光。格局布置的实属精致奢华的皇城内更是无与伦比的美丽。
红墙碧瓦。精美奢华。
苏流莺随着停止颠簸的软轿,看似优雅地俯身走出来,拉开视线,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静立在石阶上宛若一尊精雕细琢地蜡像的画砚身上。诧异之色从清亮的眼眸里溢出。碍于心理素质良好,她并没有发出什么一惊一乍的叫嚷,只是斜了斜目光,迈开步子向他走去。
待到走近后,才似笑非笑地询问,“哟,这不是七皇子嘛?瞧这架势可是在等人?”说完佯装回头张望着,继而转头轻笑,“谁这么荣幸呢?啊,该不是在等我吧?”
画砚低头略略地看了她一眼,这女子左右观看还是这么奇怪,抿紧薄唇,不怎么友好地问,“你认为呢?”
“这可把我难倒了,”苏流莺笑意不减,将双手移至背后相错交握着,“七皇子的心思哪能是我们普通人随意猜透的?”
画砚不理会她的刻意挑衅,而是转身往里处走去,“随我来吧。”
苏流莺怔怔地看着他俊逸的背影,半张着嘴,喃喃自语,“怪人!我这么挤兑他,他居然都没什么反应……”
皇家花园,歌舞笙箫,一派美意。
当苏流莺跟着画砚走进去时,恰好看见一个身姿妙曼的女子正在宴席中央长袖善舞,妆容精致,美目顾盼,轻如薄雾的纱衣在寂寂冷夜中显得格外地单薄,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好一个绝色妖娆的女子!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便听见了一道兴致激昂地声音在声乐中不轻不重地响起。
“好!”
随着那道声音落下,周边人立即复议上去,纷纷叫好。
瞥见这阵势,苏流莺忍不住汗了汗颜,放眼望去,正好迎上雪帝兴致不减的目光,只见他轻轻地抬了抬手,奏乐声瞬间停止,就连方才还在跳舞的女子也悻悻地退下了。
而他则是目光温润地看了看一脸惊疑地苏流莺,举了举手,朗声随和地说道,“莺儿,莫要拘谨,随意坐吧。”说完便将目光放在了面无表情的画砚身上,颇为提醒地意味,“砚儿?”
闻言,画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继而转头望向表情木讷地苏流莺,语气里似乎多了些不乐意,“这边坐。”
苏流莺忍不住皱起眉来,这人非得这么无礼吗?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不能失了最起码的礼貌啊?哼——真是白给他做苦工了!
想起之前自己居然忍气吞声在那什么桃园伺候这心理阴暗的男子时,她就浑身起疙瘩,强压下心中的不满,径自地在他所指定的位置上坐下。
待到她坐下定,雪帝这才吩咐乐师们继续奏乐,就连刚刚退下去的女子也再次入了场。
坐在席位上的苏流莺倒是不客气的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将在场的众人一个个的打量着,嗯,这大概算是皇室内部人的家宴吧,场内的女眷偏多,而且个个都是容光焕发,美丽翩然。
目光在空中与习纸渲交接时,微微愣怔了一下,穿上正式宫服的习纸渲竟是如此的耀眼,华丽的宫服遮掩了他几分骨子里的媚气,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几分皇室特有威仪。
然而坐在他身边的程苒也是一副盛装打扮,在这里,怕是只有她自己最朴质了吧?
她暗自汗了一把,下意识地拿起桌边的酒樽,可是刚凑到唇边,忽然察觉到有一道视线传来,心下一惊,连忙不动声色地望过去——是他!
清莹地眼眸里闪过诧异。
坐在雪帝右侧席位上的可不是君若水么?
刚刚只顾得欣赏新奇的人物,居然惟独漏了他……
像似察觉到苏流莺的表情变化,画砚回头看了看,嘴角掠过一抹讽笑,“洛王妃怕是很想随洛王爷回去吧?”
“……”苏流莺惊罕地向他望去,“原来你知道啊?”
画砚冷哼了一声不作回答。
无视于他的反应,苏流莺倒是来了兴趣,端坐好身子,莹亮地双眸里尽是笑意,“那你应该有些危机感!你老爹——哦不,我是说你那亲爱的父皇,可能会乱点鸳鸯谱,所以,为了避免‘悲剧’的发生……你还是趁早对你父皇表明自身的立场及态度……”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记阴鹜地目光给打断——
苏流莺只能讪讪地住了嘴,顺手拈起玉盘中的糕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不说话了……我吃东西,我吃东西!”
画砚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瞬间迸出鄙夷,对于这女子的聒噪,他可是早已领教过……斜了斜眼,顺着她的话想下去。
没错。按照父皇的做法,确实有撮合自己与这女人的意思。只不过,那纯属只能是他想想而已——因为,他本人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月色朦胧如纱。冷夜清辉幽静。
热闹的宫宴散去后,剩下的唯有落寂。
苏若惜倚靠在朱红长廊外,目光悠远地凝视着天边的那一抹微白色。
此刻她所待的地方是属深宫后院的彩云宫。据说这里曾是先前云妃的行宫。而那个云妃,则是她的生母云姬。
记得以前苒苒跟她提起过云姬与司儒的爱情。那是一个非常唯美传统的故事。
云姬,也就是她现在所谓的母亲,曾经是碧雪国名响一时的绝色女子。据说,在那时有许多来自四海八方的名门公子慕名前来只为一睹芳泽。然而在她十七岁那年,在一场灯会上意外结识了俊秀儒雅的司家公子,两人巧对诗联,情愫暗生。所幸地是两家都是京城大户,所谓门当户对,两家双亲都还算满意。所以,一路走来,他们的婚姻生活倒也算美满幸福。可是,就是这种惊羡旁人的幸福并没有维持多久,云氏家业日渐衰败,与之同时也相继传出诸多对云家不利的负面传闻。司家闻讯后,持家做主的长辈们开始日渐严厉苛待起云姬,还时不时地教唆逼迫司儒再立妾室,一心怜爱妻子的司儒如何肯从,于是长时间地面对双亲的逼迫与妻子的忧心,日夜积劳成疾,最终染上重病抱憾离世。
司儒去世后,司家夫妇伤心痛哭后,将所有的怒气转移到了人单力薄的云姬身上,羞怒打骂乃是家常便饭,所幸,在司儒离世之前,曾经特别交待了昔日好友定要照看好遗孀。月余之后,雪帝匆匆而来,据说,在那时他看到的第一画面,便是一个长时间静候在丈夫牌位前苍白孱弱的女子。昔日绝色倾城的面容上,此刻换上了道不尽说不出地绝望,就连那原本清亮慧黠的瞳仁里有着也尽是空洞与茫然。
……是谁曾说过‘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的?
苏流莺懒懒地挪动身姿,浓密纤长地睫毛轻轻眨动着。为什么当初听到这些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触,如今置身此处,再次回忆起来,却也生起另一番心绪了……
沉甸甸地,怪不舒服的。
她直起身子,举起手揉了揉酸涩地眼睛,用力地嗅了口弥漫在空气中的花草气息,薄叹了口气,她发觉自己好想去所谓的司家看一看……
无力地靠回圆柱上,眼神空洞着望着某处,脑海深处突然回想起万缕千丝也理不清地声源。
“阿梨……阿梨……”女子轻声呢喃,字字饱含深情,“你要记得,你本名唤作司梨,你是司家的骨肉,你爹是……司家的独子……”
“娘亲,莺儿为什么又改叫阿梨了?”一道稚气未脱地声音瞬时响起。
女子沉吟,轻语道,“莺儿本就叫阿梨。阿梨,阿梨,生生世世不相离。莺儿,你要记得,这是你爹对我们母女俩的承诺……”
“娘亲……”女孩子的声音透出几许地焦急,“娘亲你怎么哭了?娘亲不哭……娘亲不哭不哭……”
“娘亲不哭,娘亲不哭。”女子轻轻地安抚女孩,许久,长叹了口气,嘱咐着,“莺儿,你要答应娘亲,假以时日,若能重回碧雪,请……请代替娘亲,好好去看他。”
“娘亲要莺儿看谁?”
“……一个故友。”
胸口一阵窒息沉闷,苏流莺惨白着一张脸,俯身蹲在地面上,紧紧地抱着脑袋,突然地,那里好疼好疼。
无数道陌生地声音袭涌而来,狠狠地,狠狠地摧残着她那薄弱地神经。
翌日午后。
初雪消融,暖暖地阳光透过云层倾洒大地。
由于一夜未眠,精神状态明显不佳的苏流莺懒懒地斜靠在贵妃椅上,一手捧着书简,一手按住太阳穴轻轻地揉按着,向来清亮水润地双瞳里也不知觉地流露出倦意。
“怎么一副病态啊?难不成昨晚踢被子着凉了?”
刚刚从太后那边过来的程苒一边解开衣袍,一边走到她旁边坐下,伸手覆盖过她额头,试了试温度,疑道,“没发热啊……哎,你到底怎么啦?”
苏流莺懒懒地动了下,有气无力地蒙住眼睛,叹息,“不知道……我想应该是失眠了……”
“失眠?”程苒纳罕着,“莫非你昨晚兴奋过度了?”
苏流莺没有理睬她,而是兀自发呆。
昨晚她究竟怎么了?
闹腾地怪难受的……
莫非?
她真的病了……
重重地叹了口气,双手用力地拍了拍光洁地脸颊,翻身坐起身,慢悠悠地吐出,“苒苒,我要出宫。”
“为什么呀?”程苒大惊,握住她的肩膀,凝眉说道,“我说苏丫,这宫里可不比纸渲那儿,在纸渲那里就算大半夜你跑出去散步都没人拦你,可宫里就大不一样了!宫里规矩众多,稍有不慎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啊!”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出去嘛!”苏流莺两眼一翻,没好气地说,“若不是昨晚太累,我也不会答应在这里住下。苒苒,我要出去,我一定要出去!他们没有理由把我留在这的……我看得出,太后不喜欢我,如果我留在这里,我一定不会安宁的……”
后宫肃杀,这些存在地隐患她岂会不知?摇摇头苦笑,抬手撑住额头,轻轻地蹙眉深思:这雪帝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硬要她留在这儿?难不成真是只为兑现对昔日好友的承诺?不对——都说帝王无情,他若没有狠戾地手段与计谋,又岂会坐稳这皇位?
习惯性地咬了下唇瓣继续纠结。
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感情牵绊。那么,排除他重情的可能性,唯一剩下的……会是什么呢?
一个人如果想方设法的挽留住一人,并且对其百般照顾,那应该除了发自内心的挚爱,大概只有徘徊在愧疚与利用之间了。
站起身,不住地在这庭院中来回走动着,苏流莺将眉头越拧越紧——看得出,雪帝对她虽好,但言行之间终归太疏离了些。这当中应该是有着什么原因的。抬了抬头,虽然想起——在司儒病危之前,他就应该收到了求助的信件,那又为何要拖上一个月,让云姬受尽磨难之后才出现呢?
脑袋里突然疼得像要炸裂开一般!
她抬手捧着脑袋,疼痛间突然灵光闪过。
莫非……
这一切都是他早就策划好的?
意识渐渐地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