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暗香如故
苏流莺大方的将他的鄙夷尽数收下,然后再慢悠悠地回以更大的鄙夷,“就你那棋艺……”停顿了一下很给面子的摇摇头,“不提也罢!”
说完便不去理会他那郁结的表情,而是抬头对着对面的清冶,淡然一笑,“清冶,别理他,和我下一盘吧!”
在祁州短暂的呆了四五天后,苏流莺便辞别了经久不见的清冶,手挽手的与程苒坐进马车内回家去了!
坐在马车内,苏流莺突然心血来潮哼唱了一段美妙的旋律,曲风清丽婉约,从她随兴而唱的声调显得格外的轻扬悦耳。
程苒凝神听了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抬起胳膊肘拱了拱她,问,“莺儿,你哼的是什么曲子啊?我怎么从未听过呢?不过,还蛮好听的呢!”
苏流莺睨了她一眼,含笑不答,继续哼唱了一会儿。
我陪你到世界的终结,就算倒了都要在你的身边,要陪你到世界的终结,就算发现了歪斜,你就像是香水让香味遍野,你就是绝对天造的美学,一切的一切都要为你改写,我陪你到世界的终结,如果死了都要在你的身边,要陪你到世界的终结,我们牵手聆听万物正在举行的和谐……
一曲终。
苏流莺抬起头,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看向程苒露出得意的笑容,“嘻嘻,没听过吧?这可是千百年后的歌呢!”因为见到了清冶,也就自然的想起了顾昕祁,想起了顾昕祁便突然记起了这首饱含温情的歌。
轻叹了口气,移开目光,抬手掀起了车帘,望着街上人来人往的过路人,心中空荡荡的一片。
说实话,她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了?
难道在司家做一辈子的米虫?
还是……随随便便的找一个长相人品说得过去的男人嫁了?然后再安安分分的做一个贤妻良母?
瞥了一眼灰白的天空,托起下巴幽幽地叹息。
生活难啊难生活!
“莺儿,你怎么啦?”
见她一个人又叹息又愁思的,程苒觉得好笑,于是伸手碰了碰她肩膀,凑过去询问,“我刚才没看错吧?你好像在烦恼什么?哎,你在烦什么啊?噢!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想,如果这辆马车换个方向直接奔向洛王府去就好啦?嗯也是啦,这里也算是圣王朝的领域。”
苏流莺无语的翻了翻白眼,有些气恼的放下车帘重新坐回了位置上,双手捧面,恹恹道,“苒苒……你干嘛非得和我提起他啊?”真是的——人家好不容易将他“驱逐出境”,现在干嘛又拿他的名字来骚扰她啊?
见她心情不快,程苒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踩到马尾了,于是讪讪地赔笑,“哎呀哎呀看我这张嘴——好啦,算我错了好不好?我发誓!以后绝不在你面前主动提起他!好不好?哎呀莺莺——你就别和我生气了好不好?”
苏流莺扫了她一眼,看她诚惶诚恐道歉认错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然而这一笑,堵塞在心中的郁闷也随之消失,于是挥挥手大方道,“算了算了——我也没说什么呀!”停顿了一下,眨眨眼,神色有些黯然的回想着上次在皇城外,与他离别的一幕,忽然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好煽情。真不知……他会不会真如她交代的那样,忘记她呢?
马车平稳快速的行驶着。
花了大概两天半的时间终于回到了碧雪境内。
回到司家,苏流莺跳下马车相邀苒苒在府上小住几日,而苒苒也欣然答应了,两人携手走进门府,却不想见到了刚刚传完圣旨的宫人们。
金碧辉煌,奢华无度的大殿内空荡无一人。
苏流莺撇头望着那道垂放下来的帘帐,眼中困惑一片。
“苏姑娘,圣上有旨,请您即刻去宫中一聚!”宣完旨意的宫人们向她毕恭毕敬的福了福身子,做出邀请姿态。
跨出几步,看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清风浮荡,撩起那纱质垂帐若隐若现。
大约等了半刻钟的光景。
从那内室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尽管隔着纱帐也能感受到来自那端至高无上的权威。
苏流莺心中一阵发悚,拿捏不准那里面的人究竟在想怎样,于是只能小心翼翼的站着,见他不说话,她也不敢出声,于是彼此僵持着,直到。
“喵——”
突然一只身形肥硕的大白猫跳到她脚边吓了她一跳!
本能的退后一步,待到缓过神时,便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始作俑者身上去了。只见这是一只通体雪白,模样甚为好看的一只……贵族猫。呃,至于是什么稀罕品种的,她暂时没看出来。
不知觉的俯下身去,伸手抱起那只沉甸甸的雪花猫,唔,暂时就这个来称呼它吧。触手抚顺它那光滑柔顺的白毛,苏流莺眨了眨眼,诧异这小猫还真自来熟,居然一点也不怕生。就连在她为它抚毛的时候,也只是慵懒的睁了睁它那对碧绿碧绿的圆眼睛,似乎觉得舒服,甚至还往她怀里靠了靠。见状,苏流莺突然觉得好笑,然而这一笑,这才猛然记得自己现在身处何地,于是连忙转头望向垂帐内,心中不免困惑——这雪帝在搞什么?火急火燎的把她召进宫,莫不只是让她调戏这只猫的吧?暗自汗了一把,苏流莺被自己囧到了。
许是察觉到她的疑惑,纱帐内的那道身影微微动了动,随即一道温润的声音淡淡的传开。
“莺儿可知朕为何会召你来此?”
苏流莺心中郁闷: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不就成你肚子里蛔虫了嘛!虽郁闷归郁闷,但她还是颇为乖巧的摇摇头,道,“莺儿不知。”
那端的雪帝轻轻的“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然而这么一沉默,再次害得苏流莺苦恼起来。
丫的,这雪帝到底怎么啦?以前对她还算和颜悦色,甚为亲近呢,怎么现在对她这般疏离?呃,当然啦,疏离不疏离其实她倒无所谓啦,反正君心难测,她一个小女子实在没必要去揣测人家大人物的想法!
这般想着的时候,她便安然处之,心里打定主意——他不言,她亦不语!完全发挥“以不变应万变”的应策。
沉默片刻。
雪帝终于再次开了口,然而就这个金口御言,震得苏流莺久久不能回神!
他说,“莺儿,接旨吧,即日起,朕封你为朕的儿媳,赐婚于七皇子,两月后完婚!”
繁荣昌盛的市集内近日传开了最新的话题。
热闹的茶馆。
向来传述热门话本的说书先生此刻正摇头晃脑、满腔激情的编撰着当今最热门的话题——“七皇子与司家小姐的传奇爱情故事”,同时也打出——誓必超越上一代“司家公子与碧雪第一美人”的凄美爱情的广告语!只是这厮聪明的把这里面所有人物都给改了一改,否则在公众的场合公然议论捏造皇子与皇子妃的绯闻,那不是自己提着人头架到刽子手的大刀下嘛!
听完了程苒转述完这系列八卦,苏流莺简直快懊恼的钻进被子里永不出来了!
谁说古代人迂回不知变通的?看看这些人民群众多么有才有爱啊!道起家常、说起八卦丝毫不逊色于现代人!丫的!当今狗仔队都比他们含蓄内敛多了!
某女忿忿不平的咬着唇瓣,一双清凌凌的眼眸里满含怨气。
回想起当日那雪帝口谕完旨意后,长袖一甩,潇洒而去。害得她对着一室清冷的空气呈木讷状……
奈何,等回过神来,已为时晚矣。
清风微荡,扬起柳枝拂过澄净的湖面,掠起圈圈涟漪波纹。
假山前,朱亭内。一袭浅绿云裳的苏流莺正一手持白子,一手握黑子,在一张棋盘上与自己对弈解闷儿。
忽地,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抬头望去只见沈管家匆忙赶来。
“沈管家,什么事这么急?”
苏流莺抬了抬眼,便继续漫不经心地下起棋来。
待到走近后,沈管家双手递上一封信,声音沉缓道,“小姐……皇城内传出消息,说是……纸渲殿下应蓄意谋反而被——废黜了!”
“什么!”苏流莺诧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怎么可能?”就习纸渲那吊儿郎当的个性怎会起叛逆谋反之心呢?这不可能!打死她也不会相信的!
沈管家见她不信,开口又道,“小姐,这是真的!太子府都被查封了!不信您看这信——”
苏流莺扶额缓了缓神,试图让自己从这突然的消息里回过味来,垂了垂目光,将视线落于沈管家手中的那封信上时,微怔了一下,便连忙接过展开阅览起来!
莺:好好保管,莫要再遗失了!切记!——苒。
秀眉轻蹙,正疑惑间,忽而在信封内摸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好奇的倒出,这才发现原来是块精致的玉佩。
揣着玉佩沉思良久,脑中登时记起。
“对了!上次我给你的那块玉佩呢?哎呀,就是那个非常好看,看起来非常贵重的那块玉佩!”
“……啊,那块啊……,我给搁在洛王府了。那天出来的急,我忘记带了……”
“什么!你居然把它给丢在洛王府了?哦天呐——你……你……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啊?”
“我不知道啊——你当时又没有告诉我……”
“噢,那你就是在怪我咯?”
“没有啊……不过……那玉佩到底是什么啊?你为什么要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我呢?”
“笨啦!说你笨还不承认呢!那是你家亲爹司儒留下来的东西!你别以为它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实质那是唯一能够开启司家暗室的机关钥匙。你个白痴的……居然随随便便就给搁在那么远的地方了。你个猪脑袋!出门都不知道要带些随身物品吗?”
“有啊,我有带哦!我有把我娘留给我的那支发簪给出来!”
“天呐——真是被你打败了!你知不知道那块玉佩对你来说很重要?”
“既然那玉佩这么重要的话,我去取回来便是了。苒苒,你不用露出这么痛心地表情的……”
“玉佩肯定是要取回来的,不过不是你去。好了,这件事我会找纸渲商量商量的。先回房休息吧。”
苏流莺握紧手指,牢牢地将玉佩包在掌心内,透彻的眼眸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苒苒……纸渲……
莫非这一切都和这块玉佩有关联?
蓦然,收起全部的思绪!
她转身望向一脸堪忧的沈管家吩咐道,“沈管家,你替我安排一下,我要即刻回皇城一趟!”
沈管家看着她蠕动了下唇瓣,犹豫片刻,最终说道,“……其实,七皇子早已派人来接您了……”
楼阁依旧,故人已空。
这是苏流莺疾步走在习纸渲宫外府苑内的深切感受。
绕过一亭一阁,她的脑中无不回忆的是昔日在此与苒苒、纸渲说笑玩乐的场景。
“放我进去!你们放我进去!”
忽地,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隔着庭院透过空气的传来!
收回飘忽的思绪,苏流莺举步顺着拱桥向声源处走去。
庭外大门处赫然的站在几个锦衣侍卫,而横剑阻拦着的是一个颇为落魄的一个美艳女子。苏流莺蹙眉,且不说这女子昔日的身份,就她家本身地位也不该受到如此待遇吧?
女子见到她出现后,立马攀上横着面前的长剑,艰难的要向前挪去!她泪眼朦胧看着苏流莺,,低哑着声音凄惨道,“皇子妃——皇子妃求求你帮帮我吧!我求你了……皇子妃……”
苏流莺心中郁结,皱着眉头向她看去,问道,“你若是想要见习纸渲,那么抱歉,他已经离开这了,就连我也见不着。”
元思瑷连连摇头,泪如雨下,“不是因为他……”顿了顿,抬眼向她望去,满目苍凉,“他们都说我爹勾结乱党要叛变,可是我不相信——皇子妃,求求你,让我见见我爹可以吗?
“你爹?勾结乱党?要叛变?”苏流莺略略吃惊地看着她,可转思一想,联系到习纸渲这件事,忽然有些明白了。“他怎么了?”
元思瑷低头,握紧指关节,泣不成声,“我家被查封,我爹他……被收监入狱,明日午时问斩……”
苏流莺抬手扶额,脑中嗡嗡作响,头疼得厉害。然耳边仍是那女人絮絮叨叨的哭泣声,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忽觉眼前一黑,身体轻晃,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砸向亲爱的大地时,瞬息被人大力揽进温暖的怀中。
“是你?”
眯眼看着被光影覆盖住的画砚,苏流莺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抬手抵开他的扶持不再言语。
画砚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继而转头望向咬唇盯着他的元思瑷,略微清冷的开口,“元小姐如今是戴罪之身怕是不宜出来走动吧?”
元思瑷咬唇看着他,一双眼眸里噙满泪水。
见她不语,画砚转身撂下话,“你父亲现在被下令禁止探视。除非圣上钦点,否则任谁去都没用。”
元思瑷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瞪着他,还准备说些什么时,便听他冷冷吩咐,“送元小姐回去!”
扔下这句话后,便拉过一旁兀自沉思的苏流莺举步离开!
望着那一前一后消失的身影,元思瑷的脸上流露着凄楚地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