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谁许我一世安好
听着她越说越离谱,画砚开始懒得搭理她了,径自地绕过她往前走去。苏流莺扬唇而笑,乐呵呵的走过去,继续一路大肆游玩着……
僻壤的山间很幽很静。
山石后面,缓缓地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此人有着神秘漂亮的银色瞳孔。如美玉般的面容上闪过不快地愠怒。
“主子为何不跟上去?”
身侧同时出现两人,容貌上等,身手非凡。
君若水将渐渐远去的两道身影收进眼底,薄逸地唇瓣微微开启,“没那必要。”
落雪和无痕互望了一眼开始不再说话。
路再长,也有走尽头的那刻。
望着林立于山谷间的那几间房舍,苏流莺微微顿足,有些踌躇。
“怎么了?”见她有些反常,画砚转头望去开口询问。
苏流莺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地样子,画砚先是蹙眉,随即了然,轻笑道,“你在紧张?”
苏流莺抬头扫了他一眼,没有向往常那样急得跳脚,而是垂头叹息,“是啊——我紧张!”没由得紧张害她不知所措。
画砚轻笑,没有继续挖苦她,而是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浅浅地吐出,“有我陪着,你紧张什么?”
苏流莺睨了他一眼,忽而笑起来,“嘁!你也看得起你了——就你还想充当安神剂啊?”说完不理会他那微变的神色,逍遥自在的大步往前走去,给人一种适才紧张踌躇的那人根本就不是她一般……
望着她走开几步的身影,画砚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摇头无奈的跟了上去。
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洋洋洒洒的辐照于大地,临近屋舍,这才注意到了原来在这附近还种植着一大片惹眼载满温暖的朝阳花。
望着满目橙黄色的花盘,苏流莺顿下脚步,微微惊叹。
“原来你喜欢葵花啊?”
身后传达清清淡淡地声音,苏流莺舒展嘴角,没有回头,“谁告诉你我喜欢这花啊?”
画砚走到她跟前俯视着她,嘴角微扬,浅笑,“哦?那你喜欢什么花?”
苏流莺转过头睨了他一眼,嗤笑,“反正不是桃花就是了——”
画砚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哎呀,住在这儿还真是舒服呢!以后我老了的话,也要寻个这么一个地儿好好安享晚年,嘻嘻……”
看着她一手横在胸前,一手托住下巴自语微笑时,画砚只觉得此刻她给人的感觉比这些葵花还要温暖明艳。
“吱嘎——”一声,木门缓缓开启,随即走出一位气质翩然静雅的女子。
她表情淡淡地扫过站在不远处轻言低语着的两人,不由得觉得奇怪——毕竟她这里鲜少有人过路。
似有察觉什么,画砚抬头不经意地向她那边望去,随后轻咳一声,抬手拉了拉苏流莺的衣袖,在她不悦的目光中,指了指前方,淡淡道,“那边——”
“什么啊?”苏流莺这么应着的时候便也有些好奇望过去,只稍一眼她便怔住了,两片唇瓣微张,双眸流闪过诧异,随即又故作淡然。抬手放于唇边轻咳了一声,便迈开脚步走过去,细密的光束打照在她侧脸上蒙上一层不真切的金色,衬出她莹透细腻的肌肤更加的水润具有光泽。
“你……”
随着她的走近,立于门口的女子面上闪过诧异,然而随着她的动作,则将目光放于她缓缓举起的左手上,眸子里的的惊愕愈发的明显,双手无意识地捂住唇瓣,一脸的愕然——“你……是……莺儿?”
心弦微动,苏流莺握紧左手上的那支发簪,咬紧唇瓣,心中堵塞的说不出话来。
她怔怔地望着那个捂住唇瓣双眸蓄满了泪水的绝色女子,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有天会遇见这个时空里的“母亲”,她以为自己到时候真的见着了至多会些许的感慨下,可不曾想会是今日这般的郁结难受……
“莺儿?”女子又低喃了一声,泪雨朦胧地望着她,掩唇低泣,“莺儿可是来看望娘亲的?”
望着她满眼期待的眸光,苏流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只是压抑着难受,点了点头。
“你长大了……”女子似有轻叹。
苏流莺闭目深吸了口气,鬼使神差的问了句,“当初,为什么要把我嫁给君若水……你,又为何离开我?”
听着她清清淡淡地问话,女子眼眸里的泪珠儿像似断了线般,汩汩地往外砸落,双手捂住脸面,泣不成声,“莺儿是在怪娘亲丢开了你么?娘亲当时……也没法子啊……”
苏流莺望着她清清淡淡地又问,“为什么这些年都不与我联系?难道——你想要就这么与我断绝关系么?”
听见她这么说,云姬惊愕地抬头,姣好的容貌上闪过心痛与难处,“莺儿这是在怪我么?是啊……我不是一个好母亲……莺儿怪我也是应该的……”说着说着便又落下了眼泪。
看着她那源源不断,止也止不住的泪水,苏流莺心中漫起一阵焦躁。皱了皱眉,径自地往屋内走去,“和我谈一下吧——”
雅致的竹屋盈满清新的香气。
苏流莺表情淡淡地望着细心为她斟茶倒水的美丽女子,看得出,她保养的很好,至少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依旧光彩照人,美丽绝伦。
“那个……”苏流莺犹豫了一下,最终打破沉默,“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听到她的询问,云姬一下子便笑开了,心中翻涌着感动,眸光里闪着泪花,点头应道,“嗯,还不错——”浅吸了口气,又道,“之前听纸渲说,你回碧雪了?”
苏流莺接过她泡好了的茶,浅抿了口,轻应了一声,“嗯……是……”
云姬垂下眼睫,覆盖住里面的思绪,低声道,“那,他好不好?”
原本捧着茶盏左右转动的苏流莺听见这句话,便好奇地抬了抬眼皮,瞥了她一眼,没有过多情绪的问,“你说的是何人?雪帝?”
听出她语气里的生疏,云姬细眉微拢,有些低落地说,“他怎么说也是我们母女俩的恩人,当年若不是他——我们说不定……”
“对噢,以前雪帝对您可是恩宠如山呢,娘,女儿这便就好奇了,您说,在那段专宠的时日里,您可曾对他动过心?”不等她说完,苏流莺便打断了她,坏心思的说道。
面对如此明显的嘲讽,聪明慧诘的云姬又如何听不出?
她先是震惊地望着对面正低头端详着手中茶盏的苏流莺,随后心中百感交集,漂亮的眼眸里涌露出的更多是心痛——“莺儿可是这般看娘亲的?”
苏流莺眸光微顿,随即整理好思绪,抬头冲着她轻然一笑,“娘,你问问你自己的心,现在还爱爹么?爱那个曾经为你不顾一切的男子了么?”
经她提起司儒,云姬的面色顿时流露出伤感,她身子微微晃动,双手抵在案桌上,敛眉哭泣,“如何忘得了?关于他的一切……我又如何忘得了?”
“娘……”苏流莺抬手缓缓地将一块精致的玉佩搁在桌上,淡淡地说起,“你可记得这个?”
云姬顺着她的动作望去,眸光微闪,好长一时间的惊诧,“这——如何在你这儿?”
苏流莺没有正面回答她,“许是缘分吧?”
“莺儿——”云姬面上晃过严谨之色,“听娘的劝,把这东西丢到一个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去!听到没有?”
“娘,你在害怕担心什么?这……可是爹的东西呢。”苏流莺很是不解地看着她,只见她猛然摇头,“不——莺儿你就听娘的话,好不好?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好好的生活,不去管以前以后,好好的过好现在不好么?”
苏流莺沉默了一下,勾起唇角,浅笑,“娘,莺儿长大了——莺儿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娘,娘,你把一切都告诉我好不好?嗯?”
云姬摇头轻叹,“莺儿想知道什么呢?纵然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苏流莺深吸了口气,开口道,“司家和碧雪皇室有着什么关联?这玉佩、还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密室,这当中都有什么秘密?娘啊,你就告诉我好不好?虽然苒苒和纸渲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他们肯定是因为我们家的事才受到牵连的!”
云姬蹙眉,有些困惑地问,“纸渲怎么了?”
“他被废黜太子位了……”
“……”云姬目光有些涣散,“这孩子……”
“娘,你放心,我才不会做什么傻事呢——我只是想要知道这当中原由,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云姬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她,最终轻叹了口气,“这叫我从何说起呢?”
长达一个多时辰的叙说,苏流莺终于摸清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外人只道司家是碧雪大户,却不知他家竟与皇室有着密切的关联。
司儒的祖父曾是皇室的亲王,由于生性耿直忠厚不喜宫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生活,遂就出宫自立门户去了。由于他的独断独行的决定惹来向来器重他的父母不满,可见他决意已定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时,便拟了份密旨交予他,并叮嘱道“我儿何时改变心意何时归”,当时司儒的祖父谢了恩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宫。这一走,便是百余年,直至今日,他所留下的子孙后代都没有回归故里的打算。
苏流莺抚住下颚,移开目光望于室外,轻叹了口气,道,“那道密旨可是一直放在司家不为人知的密室里?”
云姬抬手为她添置茶水,随后交予她,点了点头,“为了避免没有必要的祸乱,司家决定彻底封锁那间密室。但同时又防止特发事件的发生,他们则在暗地里配置了别致精巧的玉佩来作为开关钥匙。”说罢,目光轻轻柔柔地落在了桌案上的那块玉佩上,似有叹息,“寻常人只道司儒公子常年贴身随带的玉佩是多么精致漂亮,孰不知他所佩戴的那块玉佩则掌握了司家乃至整个碧雪国的命运。”说到这里时,她垂眸叹了口气,“不知从哪儿走漏了风声,说是司家有叛国的嫌疑,这么无中生有的消息却令刚刚即位的雪帝上了心,他表面虽与司家保持密切的联系,可私下里却是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司家的所有动向,唯恐如外人所言一般,司家有叛乱的嫌疑。”
历代帝王为了巩固皇位,铲除异已、弑父残害兄弟的实例早已屡见不鲜,雪帝之所以这样疑心也属于情理当中的事。
苏流莺抚眉浅啜了一口茶,搁下茶杯,淡淡道,“后来父亲的离世,玉佩的失踪,这些才让雪帝暂且消除了疑心,是不是?”
“也可以这么说吧……”云姬的眉宇间有着化不去的忧愁,“只是这玉佩——如何会在你这儿?”
苏流莺看了她一眼,回道,“我也不清楚。大概,和习纸渲他们相关吧。”
“纸渲……”提及纸渲的名字时,云姬眼中的蒙上些许的忧色,“这傻孩子——”
“他怎么了?”见她这般,苏流莺不禁有些疑惑,抬头望向她,只见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摇头道,“莺儿,你知道这些便足矣……不管是玉佩还是密室,都不要与外人道,可是记住了?我和你父亲都愧对于你,但你要知晓,不管如何我们都是最爱你的人——”
“娘……”苏流莺口中低喃,鼻头泛酸,眼眸里瞬间积蓄起雾气,“当年为何要抛弃我?”鬼使神差的冒出这么一句,脱口而出后,她自己倒是被吓着了!扑闪着大眼睛有些惊愕茫然地望着对面的美丽女子。
听她这么一问,云姬心中的哀伤全部被勾起,低声道,“当初若不将你嫁进洛王府,怕是早就没了今日的我们……莺儿你不要怪娘……娘当时也是没有法子。苏家老爷待我们虽好,但以我们当时的身份根本不容许留在那儿生存。”
苏流莺低头看了看面前早已凉透了茶水,蹙了蹙眉,似想起什么,遂开口问道,“那,你可知旋音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很恨我——”
云姬诧异地抬眸,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道,“旋音是苏家二小姐啊,怎么,莺儿你可是不记得了?我记得在你小时候,可是经常与阿音,沐然在一起玩儿呢。”顿了顿,眸光黯淡了下去,“自从沐然出事后,你们俩才渐渐疏远了呢……”
月影清风拂面而过带来阵阵幽香。
苏流莺无比惬意的平躺在肥沃的草地上,单手遮挡在眼前屏蔽了里面所盛满的光华,殷红的唇瓣微微扬起,侧耳倾听着空寂的山谷中传来清越地箫声。
片刻后,咧唇而笑,她放下胳膊,坐起身对着一旁倚靠着大树前的画砚,开口问道,“哎,我很好奇——你说,这习纸渲被废黜了太子位,呃,这下雪帝会考虑重立谁为太子呢?会是你么?”
清越地箫声在清凉的夜风中缓缓收尾。
画砚随意地将玉箫旋转一圈后,收好,直了直身,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说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苏流莺并不理会他,双手托住下巴,继续道,“如果,你父皇真的立你为太子,你怎么想?”
“我对那些没有兴趣。”画砚口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流莺轻笑,“啊,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