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你回来啦，篡改者，嘿嘿嘿，这次要毁灭哪个……”
老者向前艰难地爬动着，可钳住黑孺左脚腕的手劲并未松懈，反而变得越来越大，随着他身体的动作，慢慢地隐没在黑暗中的下半身也渐渐地显现出来。
那简直令人不忍直视，仿佛经历了一场极其惨烈的战争一般，不，也许这个形容并不贴切，因为战争比这还要温柔，至少战争让死亡变得更加痛快。
打老人的后背开始一直到脚后跟，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微型世界，这里几乎每秒都在上演着吃与被吃的戏码，这些坏东西根植在老人仅有的一点血肉之上，个别张扬地钻透老人单薄的衣服，慢慢蚕食着老人或者慢慢吞食着旁边碍事的同类乃至非同类，某些寄宿的坏东西数量过多的地方都可见白森森的骨头茬，那上边沾着早已干涸的血迹，可当黑孺仔细看时才发现那并不是血迹，而是一条条钻到骨头里面的血红色小虫。
猛地一阵头皮发麻过后，黑孺这才开始挣扎，刚开始她还生怕力气过大而把老者的手给弄折，可挣扎几下无果后，她才发现这老者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弱小如蚁。
“不是我说，老爷爷，您后背都让虫子们当聚会地点了，还有功夫抓着我啊，算我求求您，松手好不好，我还赶时间啊。”
“嘿嘿，篡改……者，嘿嘿，回来了，不会让你跑的……保护王储……效，效忠！”
听着老者莫名其妙的话语，黑孺紧皱双眉，急得咋了下舌：“啧！老爷爷，您说的那什么篡改者，什么王储什么什么的，我都听不懂，您老就行行好，放我要去百鬼夜行会场呗，就需要您动动手指头把我的脚腕松开，不难的。”
“鬼……鬼，啊啊啊，鬼，不好，鬼来了，伯爵……塔……伯爵，快。”
也许是“鬼”这个字眼刺激到了老者，他疯狂地大叫着，满眼的恐惧，抓住黑孺左脚的枯手猛地松开，捂着自己的脸浑身打着颤，可怜的紧。
“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叫我篡改者，而且我真不知道您说的话是啥意思，但是我知道我需要赶路，所以还是先撤了，老爷爷您也赶紧去瞧瞧病吧，希望以后再也不见了。”
快速说完上面的话，黑孺连忙撒开丫子追上不远处等她的雪女。
“主人，可曾受伤？”
“没事没事，遇到个奇怪的老爷爷，总嚷嚷着什么篡改者什么的，还说了一堆听都听不懂的话，呃，咱们离百鬼会场还有多远？”
雪女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喘气的黑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淡淡地说：“马上就快到了，就在前边那棵槐树前边一百米处就是会场所在地。”
“呼，感觉也没多远嘛，那我们走吧，越早把小三尾接回来就最早回家。”
“……是。”雪女愣了一下，这是第一次她从这个黑孺口中听到家这个词，胸腔内一股暖流淌过，眼眶似乎有些热，不由得回想起当初第一次问黑孺眼泪是什么的时候了，于是一晃神，等再回过神时，黑孺便已经走到了那棵槐树下，正挥着手望着她。
“雪女，发什么呆啊，快过来，你不想早点回家了吗？”
“是，属下这就过去。”
不管怎么样，既然这次能重新来过，既然自己是带着记忆被召唤的，就必须对得起这次的上天眷顾，做好监视工作才行啊。
若是再像上次那般，可真的要向那位大人剖腹谢罪了呢，就按照约定那样，由那位大人摘取自己的虚拟妖核，那样的话，自己就要一直保持个纸片人该有的模样，不会呼吸亦不会思考。
如果一直是那样，那么自己宁愿永远消失，哪怕要一生一世生活在人类创作的词句或者画卷中，那也无怨无悔。这样想着，雪女飘动的速度也没有减慢，可就在她快要到达黑孺面前时，突然一种奇怪的力量挡住了她前进的道路，她下意识向前飘了飘，却被狠狠地弹飞了出去，在弹飞之前她看到黑孺仍然在不停地挥手，只不过诡异的是，那脸上的面具仿佛与脸庞完全粘合在一起似的，扭曲地、忘我地、开心地大笑着，刺耳的笑声和温和的呼唤夹杂在一起，通通如洪水猛兽一般涌入雪女的耳朵，就像那个时候一样，攻击着雪女本就不稳定的精神，终于，理智的堤坝出现了一个小缺口，那些声音看准机会长驱直入，直捣柔软的心灵世界。
轰——
终于，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被攻破了，只是瞬间，一股冰冷的阴气裹挟着浓厚的妖气从雪女幼小的身体里迸发出来，无差别地攻击着周围的一切生物，伪装成人类的小妖们纷纷慌不择路地逃命，没成功的都被冻成了有着生动恐惧表情的冰雕、枝繁叶茂的槐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听到消息的安保人员也从鬼市的方向赶过来，途中还用锁链栓了几个违规摆摊的铁鼠。
眼瞧着明明很正常的雪女，眼底突然泛起一缕黑气，接着眼珠向上一翻，整个人都深了一个色号，然后先是从手臂开始继而扩散到全身皮肤，玻璃炸裂一般碎成不规则的图形，清晰可见的血管里有红色的程序在闪动。
叮咚——
叮咚——叮咚……
——错误！错误！存在严重错误！存在严重错误！正在努力恢复！正在努力恢复！
——报告！修补不能！修补不能！修补不能！建议删除！建议删除！
——报告！存在高级错误！感染源正在扩散！无法控制感染体！请求修改程序！
——报告！隔离完毕！隔离完毕！请求下一步指令！
……
一阵因为速度太快变得有点鬼畜的系统提示音响起，黑孺看着由于这次事件被提前开启的世界频道上一片片通红的公告，咬了咬牙。既然雪女是被她召唤出来的，那么就应该可以被召回到小纸人里，就算没有谁教过，但她好歹也知道这和灵力有关系。
于是她急忙催动体内的灵力，可正如晴明所言，不论她摆出什么样的姿势，怎样使劲，如何努力，那据说在考试的时候植入她体内的灵力就像死了一样，一点回应都没有！
“艹！”
黑孺爆了句粗口，本来还想来个嘴炮劝劝失控的雪女，可看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黑孺很明白那完全就不是能用语言交流得了的状态，况且现在的自己也处于很危险的情形下。
由于并没有接到去哪里避难的通知，于是一直乖乖在原地等待救援的黑孺同雪女一起被困在了隔离罩内，身体悬在半空中，简直可以叫做真正的没抓没挠，四肢也因为寒气而渐渐变得僵硬。本来以为会一直维持这样到救援人员到来，意料之外的，雪女竟然张口说话了：
“杀……杀……了……你。”
话音刚落，一颗颗冰刺就向她扎了过来，本来就吃了悬浮在半空的亏，这下更是避无可避，黑孺只能认命地照单全收，说实话，这些东西砸在身上可比砸在脸上疼多了。
咔嚓！
随着一声脆响，戴在脸上的面具被砸出了几道裂缝，接着黑孺的面前就突然浮现出一个聊天界面，聊天对象赫然就是自己那不靠谱的领队——沈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具的破损，黑孺只感觉一股巨大的、被积压很久的力量突然从自己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并且快速向四周蔓延，使得那些还没来得及看的信息也受到了干扰，快速抖动了几下变成了乱码，聊天界面也不停闪烁着，仿佛随时要关闭了一样。
“这……什么情况？”
黑孺吃惊地看着刚才还在疯狂攻击自己的雪女，此刻的她抱着头，凄惨痛苦地尖叫着，红光闪烁的血液中慢慢有些在向绿色转变，可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些转变了颜色的血液又被更多的红色所吞没，如此循环往复，红色与绿色渐渐交融在一起，化作黑色的细流流淌下来，汇聚成明显的妖纹，与此同时，雪女也停止了尖叫，睁开一双红眸，直勾勾地瞪着黑孺，忽然她嘴角一扬，双手在额前交叠：
“杀了你。”
……
让我们把时间往前调到黑孺的面具没有裂口的时候。
——现世，某精神监控室内。
“嘀——”
一声响亮的警报声从机器的扩音器里传出来，令全体工作人员不由得捏了把汗，狂跳的心脏也从胸腔里蹦到了嗓子眼儿。
“我说，头儿，这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她的精神体会受损的，不傻也得成植物人啊。”坐在操作台前的夏霸紧抿着嘴看着监控室里那人的精神波动图，一双芝麻眼瞪得老大。
“你不说我也知道，再看看，如果判定危险，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强制断开连接，否则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一中年男子冷着脸，漠然地透过玻璃窗看着实验台上熟睡的少女，胸前的铭牌上清晰地刻着“监控室室长——黑昱杰”的字样。
“头儿，发现系统内的漏洞，那些残渣也许是从这里渗入系统的，解析完毕，漏洞边缘留有它们通过后的细微痕迹，防火墙并未进行拦截，怀疑对方有透过防火墙的能力！”一旁的贾逍梓兴奋地嚷到。
“赶快进行修补，其他人也不要放过任何疑似这样的漏洞，我们不可以在这个时候还被残渣们骑在脖子上，不能功亏一篑！”
黑昱杰眉头紧锁，高声指挥着在座的工作人员们。
“诶，霸哥，你说这残渣们是打哪儿产生的，咱这系统里也没有古代西方阶级社会的设定啊，张嘴闭嘴伯爵伯爵地叫得倒挺顺口。”眼睛紧盯屏幕修补漏洞的贾逍梓的嘴可没闲着
，见反光里黑室长的影子一走，就悄声和旁边的夏霸扯开了话匣子。
“不是咱自己系统里产生的，那就有可能是别的网络游戏里衍生出来的玩意儿，咱们和帝国那什么什么游戏公司都打这么多年对手戏了也没分出个胜负来，我猜八成是他们搞的鬼。”夏霸把嘴一撇，他个人背地里可是非常不待见对手公司的，经常什么屎盆子都往人家头上扣，就连他媳妇没给他生个儿子，都怪对手公司风水不好。
“我去！真假？”贾逍梓一惊，“这种事情可不能瞎说啊，霸哥，你也知道前几天帝国那边还来咱们这儿友好访问呢，我见着电视上那些领导也不是那么十恶不赦啊。”
夏霸对比此不屑一顾：“切，装装样子谁不会啊，全世界的直播，他还能不人模狗样的，你觉得好，你咋不入帝国籍呢？”
“吼呦，好家伙，可怕可怕，果然我小时候听我妈的话听对了，听你这么一分析吓得我一身冷汗。”
“那当然，这里门道可多了，越琢磨越有意思。”
“可得了吧，我还是踏踏实实把室长交我的任务做完吧，守着我这一亩三分地儿我还是挺开心的。”
“哼，瞧你这没志气的劲儿，怪不得涨工资都没你的份。”
嘀——
突然一声尖锐的警报响起，把两个说悄悄话的人吓得弹了起来。贾逍梓慌张地看了看是不是自己这边出现了问题，就听到全体同事瞬间炸了锅。
“这谁做的面具，谁让你们往里边藏封印的技能了，显你能耐是吧，这不是捣乱吗！”
“对啊对啊，封印灵力就算了，还特么把我们发过去的避难通知什么的都给屏蔽了，你咋这牛呢！”
“这还咋整，剧本都给打乱了，沈京那个马甲现在都没空穿，室长闺女的精神体要是在系统里被判定死亡了，我们都得被炒鱿鱼知道吗！”
“靠！怪不得我这边找了半天小孺的精神体在哪儿，敢情也给屏蔽了，服了服了，真服了！”
“诶？不对啊，我这边显示小孺孺的精神体一直在离感染源很远的地方，怎么又出来一个？”
“我这里显示在和副本NPC对话，顺利过剧情呢。”
“不是，你们既然都不一样，怎么不汇报啊，没长嘴来吗？”
“都给我安静，一个个说！”黑昱杰阴沉着脸，一声爆吼，打断了一个还想争辩的人员的话头。
“先说，刚才的警报这么回事？”黑昱杰问到。
“我们一直在严密监控感染源变异的雪女，发现她不停向同一个什么都不存在的坐标疯狂释放技能，然后就在刚才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坐标上出现了实验对象的精神体。”
“头儿，经核实，有多处地方都存在实验对象的精神体，而且都在做不同的事情，我们正在从各个方面进行鉴别哪个才是真正的精神体。”
“加快速度，一分钟之内我要知道实验对象的精神体现在的状况！”黑昱杰紧紧盯着实验台上的少女，一脸藏不住的担忧。
“头儿，找到实验对象真正的精神体了，她现在非常虚弱，随时可能被系统断定为死亡状态，诶，奇怪，她的HP居然在缓慢增长，似乎……似乎有人在帮助她回复。”
“谁！”
“是……是沈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