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月光照耀下,那一张人皮上暗红的斑斑字迹,清晰可辨,其中四个殷红大字更是写得触目惊心:九阴真经,下卷。她拿起经书看了看,放下,又抓起卷在其中的匕首,精致锋利,借着月光下,刀刃上刻着两个字:“杨康”。
她心生疑窦:这是梅师父之物,怎么会在李阳身上。她曾见过梅超风经常拿着这两物呆呆出神,是以知道这两物是师父贴身要紧之物。梅超风性格孤僻怪异,虽然收了她做徒弟,却素来不与她亲近,除了传授武功时与她说话,平日里极少露面,而每回杨康做宴会邀请她时,都被她一口回绝。是以杨康对这位师父虽然敬重畏惧,却未足亲近,仅仅有传艺之德,而作为交互,杨康也为她提供一个住所,衣食供给,一应不缺,以资报答。梅超风暗地里抓王府卫士练爪功,杨康看在眼里,心中虽略有不满,终究强自忍耐下来,没有说什么埋怨的话。
梅超风传授武功时素来严格,杨康也不以为意,她聪慧过人,梅超风所教的武功,她往往学一遍都就能领会,加上丘处机传授的全真剑法,此时真要论武,杨康实则不差梅超风多少,更何况梅超风双目已盲,行动不便,自身起居尚且无暇周全。因此杨康虽然不知道梅超风来历,却也不甚忌惮她。
此刻真经在手,她翻看了几遍,经书上果然有师父传授的摧心掌和九阴神爪。她当即回到房间,细细研读起来,将己身所学与经书一一应对,竟发现自己武功中有不少一些偏差不足之处,便是梅超风本人也无所察觉,她明白许多地方不是梅超风故意教错,而是梅超风自己也未能察觉谬差之处。她将其中不足之处暗暗记在心里,默默运行几遍,才全部纠正过来。真经练完,她又抓起那柄匕首,借着灯光细细看来。
“杨康?”
她在心里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心道:“这人是谁,怎么跟我名字一样!”
随即又抓起了桌子上那件有些破旧的衣服,侧着脑袋呆呆看了半晌,微红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意来,继而又生出一丝嗔恼,哼的一声将衣服仍在了一旁的地上,吹灭灯烛,躺下休息去了。
姑娘家的闺阁陷入了黑暗,而李阳却在这一夜失了眠,他的脑袋里装满了白天的情景,那情景里少女美艳的面孔格外清晰,骄傲,嗔怒,羞涩,种种动人之处,处处惹他牵挂。那一路马上行来,至今他的胸膛处还留有少女淡淡的芬芳,他仿佛还能感觉到那里轻微的温热,还记得当时心跳狂乱,满目苍翠,呼吸间幽香扑面的情形。
翌日,他起了床,穿衣才发现自己的外衣不见了,随之消失的还有,九阴真经。他用力的砸了两下脑袋,才想起来,衣服在马上,而马,被杨康给骑走了。
他暗想道:“看来这九阴真经落到杨康手里了!又得走一趟王府了。”
他想到这儿,心中蓦然一热,仿佛即将见到什么开心的事,居然也不着急赶路,也不着急与薛惭相会的事,一个人径自出了客栈,走到燕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买了一套华丽锦缎的衣服,回去一一换了原来的破旧衣衫,对镜相照,霎时间真是一个翩翩如玉的佳公子,俊眼修眉,面如冠玉,一身淡紫色的浅纱外罩,内里是一件白色的薄长衫,腰间玉龙雕饰的黑纹锦带,挂着美玉,香囊,手中也多了把画工精湛的白纸扇,扇子上画着一副墨竹,淡墨渲染,颇见风雅之致,旁书一行小字:醉卧凉阴沁骨清,石床冰簟梦难成。月明午夜生虚籁,误听风声是雨声。
李阳好好整理了一番形容,再次走出客栈时,许多人的目光都倾注在他的身上,似乎在好奇这个俊公子何时来到客栈的,怎么从没有见过,再细看才发现这人正是这几日那个衣衫狼狈的少年。李阳生来英朗俊秀,模样虽不及欧阳克那般俊美,却别有另一种少年风采,举止间略带阳刚洒脱之气,他素来不重装饰,平日里装束更是习惯随意,因此在岛上时黄蓉常常取笑他:说他一天天的像个叫花子。
此刻他盛装打扮一番,自视之下,也甚觉满意,当下轻裘缓带,鲜衣怒马,再次奔赴完颜王府的方向去了。路过街市时,又买了一柄长剑,挂在身上。
自客栈到王府相距不算太远,骑马更是迅速,无非是从城这头到城那头,中间过几个街市,过一段荒芜的长路,若是如昨日那般绕城而行,还需要过一片树林,方可抵达。这一次李阳并没有绕路的打算,他直接从闹市中穿行,缓缓骑马,兜兜转转,任他朝阳变晚霞。来到王府前面,依旧是深院大宅,石狮子蹲在门房前,大牌匾挂在大门上方,金漆大字,颇见恢弘气象。
他来时从容自如,意气风发,到了这里,心情却有些患得患失了,想到进去之后,见到杨康该怎么说话,是直接说明来意,还是寒暄客套一番,对方会有何反应?他左思右想,徘徊半晌,始终觉得怎么说话都不甚妥当。又见王府防守森严,较之昨日增强了何止一倍,想来是郡主被掳走这件事,导致了今日的森严戒备。真可谓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李阳悄悄纵步登上对面一处高楼,静静打量王府的看守,巡视,密不透风。白天想悄无声息的闯进去实在太难。
当下决定,等天色稍黑,或可借着夜色闯进去,他艺高人胆大,见到守卫如此森严,依旧不放弃再闯王府,这一次实则不比昨日,稍有不慎,可能真要被王府高手留下,但此刻他却丝毫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四大高手,诸多武士,包括里面还有一个超一流的高手裘千仞。
他也真有耐心,从午后一直挨到了夜色四沉,才终于跃下楼头,悄悄翻身过了王府的大墙,疾步猫行,飞檐走壁,这王府他来了好几次,早已十分熟悉,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就摸到了杨康的住所附近。当即缓步凝息,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脏,一步步慢慢靠近。
那一边房间掩映在奇花异木之间,对面一座凉亭,下设八角方桌,方桌上瑶琴一具,杯盘精致,整洁。小亭一侧更是假山巨石遍布,下临清澈潭水,真称得上环境清幽,花木袭人,水光月色,映照对面的香室闺阁,亦是别有一番动人颜色。李阳游目看去,只见房间里灯火幽微,一个朦胧苗条的身影,静静站在窗前,月色映照之下,白衫缥缈,如九天仙子,乍临人世。
他看着看着,仿佛痴了一般,一时间连自己来取九阴真经的事都忘记了。忽然这时,外面远远地传来了脚步声和轻微的说话声,李阳心中一凛,忙躲在一株大树之后,悄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