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墙有些高,斜坡有些陡,所以沈啸下冲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得转瞬就消失在了这黑夜之中。一个眨眼,他再次出现在月光下的时候,已近离开了原地十几丈,他握着那把短刀,就像是草原雄鹰想要猎捕稚鸡一般直接。
“冲”——
长随看着高速掠来的身影挑出长枪,就在沈啸即将接近自己之际,他选择了一个非常巧妙的时机,那一枪他挑得很稳,稳中又带狠,这让得快速拉近距离的沈啸根本没有办法施展开任何刀招。
这是一个短暂的接触,在那一霎交接之中,沈啸透着月光,看清了长随那张并没有什么变化的脸颊,那是轻视,一个五刑府觉醒境界对于凡俗十一段的轻视,在月光下,沈啸的脸色变得异常寒冷,他委身拧开身形,就在刀枪刚刚触碰过后,便是又借势翻到了长随身后。
“犬”刀反转于身侧,在电光火石的腾挪间,它就像是一嘴利牙磕磕刺出了十几下,像雨点劲风拍打,草地间顿时交杂出了一串金属碰撞声,可不管刀锋如何严谨,枪身却总是能如何随行。
“就这样么?”
长随抽回挡刀的长枪,终于露出了几分不解,他原本以为万三千他们也来了,此刻正潜伏在暗处,如果是那样,两个武道十一段伙同一群八九段的武者,那兴许他还会疲于奔命一些,可就在他感知过后,他确认自己是想多了,在突然发动攻击,还能够对他造成威胁的距离里,确实只有两个人的气息。
沈啸没有去回应对方,在两击不中之后,他身子向后一弹退去了十几步,相比对方的从容平静,他则是一脸极致的专注。
“废物,你还是去死吧。”
长随大喝了一声,将还没具备属性的天地元力攀附于双臂,他刚才一直都在隐忍,想看看沈啸敢于来此是有什么倚仗,可他失望了,或者说是没有耐心了,他决定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闹剧,他要让对方知道,“半步地冥”,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存在。
“砰”的一声,长随单脚震地,枪身随势腾空,他在原地突兀跃起,借着体内元力,在空中达到了一个常人根本没法企及的高度。
沈啸就觉得月光一暗,一抹黑影自天上落下,他横出那把还不到半两重的“犬”,凝重间挥出了一阵密不透风的刀花,这些刀花间并没有携带招式,都只是最基础的刀法组成,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他用以杀过了不计其数的“小兽”。
黑云遮幕,空中的那抹影子转瞬便是以霸道之姿再现,而紧随黑影其侧,一根长枪以极其无理的方式钻进了刀花之中。
轰隆一声巨响,兵器接踵之下,沈啸终于感受到了一股无可压制的巨大力量,他知道那股力量就是元力,是自己体内所修凡俗劲力远不能比较的。“原来元力有这么强。”
那股力量顺着“犬”冲击着他,情急间,沈啸手中刀势转裹为拖,为了消除这股外力,他将刀身堪堪略成四十五度角,以一种很不协调的姿势,顺着对方的枪棍斜抹而去。战乱飞扬间,他眼睛早被纷飞草石遮蔽,这一下,完全凭借的就是自己对于危险境地内择位的反应。
可他算错了,长随双手早就脱了长枪,人在没有预见的情况下,已经从侧面钻了上来,仅仅只是这一个失误,他的身躯便是遭到了一双铁拳猛烈的撞击。
天地元力所附,长随的双拳就像是瞬间炸响的惊雷,在暴起声中,沈啸身子加速的撞在了地坪上,然后便是向后拖曳,直至旱黄草地上划出了一条深坑才被停下。
“咳。。。”
深坑里传出一阵剧烈的重咳,挣扎了几下,沈啸才勉强从土堆间坐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凹陷下去的胸口,伸手抹去了带出的血迹,他感慨道:“厉害啊,没想到天地元力的融汇使得一境之差有着那么大的区别。”
“怎么,你知道怕了?”
长随问,将长枪斜指而出,用那锋利并透着寒光的枪尖对准了沈啸。
“怕?”沈啸这声可不是回答,他是在质问自己,他胆小,他谨慎,他也怕死,毕竟活着不容易啊,可那一切都只是表现在绝对压倒的实力面前,而眼前的长随,他只是败给了对方,还谈不上怕。
于是他笑了,笑得前俯后仰,比长随之前嘲讽还肆意,即便是笑得咳血不止,伤势都快压不住了,他还是在笑,因为只有笑,他才能等来一个机会。
而事实也真是如此,那个看不起少年的长随,眉头深蹙,沈啸的不屑让他生出了怒意,他携枪而起,直指那个苟延残喘的末路少年。
“让我送你一程。”长随大呼,元力迸发,身影飞掠而出。
当感知到那股异样的气息再次散发,沈啸才止住了笑,可他也没有躲,而是握紧了“犬”刀,身子略微提起,就在看准对方残影之际,他脚下暴起一跺,这一刻,他终于调动了潜藏于体内多时的兽魂资质,风灵兔图录在他背后隐现红光,半息不到,他身子间瞬发轻灵了许多,而正因为这一轻灵,他的动作也更快了。
沈啸倚仗什么要来杀长随?没有丹药,没有战斗类种植兽体,他和对方实力的权衡根本就是一个倾斜的天枰,不过程卡卡有一点说对了,他可以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在原本便是俯视着自己的长随看来,杀一个沈啸不过举手一挥那么简单,这是轻视,也是自大,可这点自大还不足以让长随致命,所以沈啸尽可能的不屑了对方,而在一个自视骄傲的人眼里,又怎么能够任凭一只蝼蚁挑衅,所以长随愤怒,而这愤怒也正是沈啸想要的。
长随远远没有想到对方还敢硬拼,人影初起,短刀便至。
这是一个两相交汇的局面,长随没有预料到,所以应对仓促,可这个仓促并不会影响他的抵挡,他横枪一握,在激进之间架住刀势,可就在这时,沈啸却是像早就料到了一般,他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
身位临空,沈啸腰腹骤然发力翻转,使得自己朝地面撞去,而就在他落地之余,一抹寒光却是如彗星划夜一般从他背后伸出。
沈啸小臂上裹缠着两方绑刀布,隔空抽刀的马戏伎俩他早八辈子就学会了,所以“牙”刀到了,这把锯齿刃因为重量,在拔地而起的时候,使得速度达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长随愣住了,他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敢于在自己身后悬上一把速度如此之快的寒刃,如果身形被牵制,又或是发力翻转身躯的速度略慢一步,那这把刀就会妥妥插进发起者自己的背心,这是一类近乎于自杀式的袭击。
只是他脸色已经来不及凝重,锯齿刃眨眼就到了他的胸口,好在他也一直没有忽略这把刀,即便是如今愤怒,他也记得这小子为了挡路,在远处轻轻掷出一把弄出了大动静的刀。他唯一没想到的,是这把刀竟会以这样一种打破常规的方式出现。
他提力灌注,将元力覆满了整只长枪,可即便是还能抽身回档,枪棍也是熬不住瞬间被锯齿划成了两段,他知道不能再让这只短刃前进,所以在枪身初断之后,他弃枪出掌,就在刀尖触到胸腔之前,他用裹挟了元力的双掌勉强夹住了“牙”。
可不论他现在如何在意,他终归忽略了那个他轻视的少年,那把“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幌子,落地的沈啸提速蹿到了他的背后,当长随油然升起一抹警觉之时,“犬”刀已经灌注了沈啸全身的气力,再者多了那几分兽魂增幅,脑后的手起刀落已是势不可挡。
这轻灵却有着气力的一刀轻松接触到了长随的背,毫无阻碍的破开了他的衣衫,然后划出了一条血痕,而因为背后的意外,长随聚在手上的元力陡然一乱,这中间,他尝试着硬转身形抽出一腿,试图逼开沈啸,可少年杀意已浓,拼着硬接这一脚,也没将刀势退去。
有一声轻切,有一记重撞,黑夜下两个身影陡然分开。
半晌后,沈啸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他走过几步,靠近那个软在土堆里的长随,那一脚他没有接住,所以身上有几处骨头断了,可那一刀长随也没有接住,所以刀锋划断了他的背脊,而且因为“牙”太凶,便是被对方夹住了也势头不减,等那元力一散,“它”又砸进了对方胸腔里。
“不见了,我的长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