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致无法直接回答,只有含糊其辞:“理应如此!遇事还须有所变通。”荀攸毫无迟疑步步紧逼:“如有远处豪门世家见木栅城先行安稳,前来投靠。我又将如何应对?”刘致心中巨震,听得出来荀攸话中另有所指。不禁打起精神:“对豪门世家我并无偏见,其中经典书籍得到传承,更是功不可没!只是获得财富方式值得商榷,诸如非有占据土地一途!只让民怨沸腾,天下大乱。工商亦可获取财富,何必拘于一道?”荀攸傲然不屑的一副样子:“商贾重利轻义,为世人所不耻!”刘致轻哼了一声,冷笑道:“坐拥百万良田,却无开拓过寸土,未种植一粟,尽取之心安理得。又仁义何在?”话一说完刘致省悟道,他们就是认为一切皆是应该的!如果再深说必将陷入争辩不休。连忙补充一下:“重农抑商,古来有之,商君为甚并以此兴秦。流传至今,有千年之久,初时秦得其利,后来见利者寥寥无几,天下可变,此策焉能不变?”
荀攸没有再说话,脑子里存有对辽东疑惑,似乎有了解答。刘致早已动手做这些改变了!不是自己一番言辞所能阻挡,荀攸在权衡利弊,自己的进退。
寒风凛冽中,刘致与荀攸并立,身后围着辽东所调动来的官吏们。刘致凝视着木栅城:“我与命周仓尽数带出这些权贵们,将领回辽东安置。公达先生可以此地为例,重农固本,兴商富民之策,是否可行一试便知!”荀攸还是有些惊讶:“此地交付与我?不另派他人?”刘致回头对他一笑:“暂且以一年为期,优劣成败之事,到时候我们再谈可好!”又转向众官吏:“此地治理当效仿辽东之例,如有需要可去襄平城求助。”一番嘱咐之后,刘致也不进城,裹挟着扶余王庭带出来的权贵回襄平城去了!
对荀攸的安排,刘致自有深意,豪门世家在中原数不胜数,是超越大汉皇庭的势力,也是乱世根源所在?刘致知道自己不足以全部豪门世家为敌,至少也得拉拢一些,而身边只有荀攸,才是唯一合适的勾通人选。刘致下此重注,以荀攸才智现在应该是心知肚明了!
一路之上刘致梳理好要处置的诸事,在回到府衙后,眼前出现的一切,便让他都忘个干净。看着在眼前桌案前,正低眉顺眼摆放食物的张宁,刘致怔住了!等张宁退步要离开。才连忙喝道:“且慢!你因何在此?”被刘致用警戒的目光逼迫下,张宁脸上掠过一丝不安,随后轻声说道:“奉母亲之命,进府侍奉将军饮食。”刘致快速扫一眼桌案上饭菜,颇有些张氏真传,仍未敢大意:“你假借他二人之手,意欲何为?”张宁脸色变得苍白,露出来无奈的苦笑:“以义父和叔父之能,尚未能成事,我又怎会妄想!只求能活命而已。”刘致冷笑一声:“休做可怜之态,你有何图谋,但说无妨!只当再做次交易。”张宁轻微摇头眼睛罩起雾水:“我有何能作出图谋,上次不过代人传信而已!”刘致死死地盯着她,看不出任何异样:“即然你已经是无用之人了,不如让我用来立功!”闻听此言张宁双目一溘,顿时泪如泉涌,一副听天由命表情。看着默默掉泪的张宁,宛如个泪人般的,刘致瞬间产生失败感觉,因为自己心软了!
看哭得如梨花带雨般的张宁,刘致显得手足无措,连忙自己找台阶:“也罢!诺大功劳也换不来这好饭食,你日后须谨慎行事,免得殃及无辜。暂且居住府衙内,待我日后另寻它处与你。”等张宁出去了,刘致轻嘘口气,只道初次遇见漂亮女人就是这般的要命。唤来周仓监视张宁一举一动,不得有丝毫大意。
春耕即始,各处看不见一个闲人,无分老幼均在田地里开始劳作。刘致独自坐在府衙,看着桌案上小包棉籽发呆,这东西太过难寻,自己也没种植经验,得想个稳妥办法才行。周仓匆匆进屋:“郭达从东莱回来了!”禀报过后,退了一步侧身等候刘致发话。刘致下意识将棉种纳入袍袖中,边冲周仓示意有请。郭达面带欢喜,只冲刘致虚施一礼,就忙闪避让出身后一人,那人纳头便拜:“大将军府衙部司马张辽部曲张壮,拜见镇北将军!”刘致一听知道是张氏儿子到了:“不必多礼!显得生份。”郭达连忙解释:“俱是官府之人,礼仪不可费。”“谢过侯爷!”张壮起身侧立周仓对面。刘致自嘲道:“我都快忘记自己还是个都亭侯了!”踱到张壮身边打量一番,转身对郭达笑道:“你到是招个好女婿!”郭达心中得意,眼睛笑得眯成一线:“就等着春耕过后办婚事!”刘致虽然是依旧感到郭女尚幼,现在双方情愿,此时也不便做阻拦。就转移话题问张壮道:“我那大兄在洛阳城可好?”张壮插手施礼:“回将军话,我家军司马奉大将军令正要去徐州境内招兵,用以凉州去平羌羝判乱!”刘致一听心中猛然被触动,顿觉胸中一阵烦乱。借口让他们先回家看看,等打发走郭达与张壮,刘致陷入沉思,自行将近三年积蓄的力量审视一遍,自保足矣!如要再有所作为,对于将从何处着手,心中却满是迷茫。凝视着铺在桌案上大汉疆域图,感到耸立近四百年的王朝,正将要分崩离析。刘致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酒宴过后,将棉籽交付张氏,刘致也是再三嘱咐,唯恐有差池。张氏有了种胡麻的前例,这次刘致又这样郑重交待,自然不会大意,一切皆亲自过问,连张壮婚姻大事都暂且放一边。刘致在春播过后,可始抓紧时间修路。原燕道虽说修缮起来相对省时省力,但途经柳城与长平城,均为乌丸部和右北平郡腹地,日后货物运输安全难以保障。另有就是延海边修建,虽然地基松软,费些时日。可是地广人稀,地形平缓易行车马,亦可由海上运送所需粮食和材料。刘致听从田丰建议,此时扶余与高句丽之地未稳,兵力不足,不宜再生事端,只能招募百姓延海修路。
由于缺乏经验,开始铺路颇为不顺,几经周折才慢慢走向正轨。又逢农闲期间,周边百姓皆来出工赚钱,一时之间让刘致调拨粮食打造工具,忙成一团。直至夏锄农忙了!人手渐少才有些空闲。
府衙内的田丰一副凝重表情:“子敬!收到邸报,十数日前皇帝刘宏已崩。皇子尚幼,朝堂之上吉凶难测!”意料之中的事发生,让刘致反而觉得自信多了:“当朝权重者,莫过大将军何进,他若要独享大权,还须过宦官这道关。”田丰神情寂寥更加唏嘘不已:“我大汉皇朝又乱将至矣!只能徒劳感叹,心怀恻隐之心了!”刘致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士人早已习惯了想方设法效力汉室,面对突然改变难免会有失落感。
田丰感慨一番,心绪渐渐平缓,便与刘致谈起政务:“州牧刘虞斥责我等袭扰异族侵占土地,并称已禀告朝堂之上!”想到对两地迁徙来的贵族们任其自生自灭,有跑去告状也是自然。刘致轻蔑一笑:“若无伯圭与我等与蛮族死战,他又岂能轻易与异族交好!送些财物就能让他们不来抢掠?真是迂腐之极!现在就由他去朝堂告吧!”田丰不易察觉的轻舒口气,神态转喜谈到另一话题:“伯平有消息过来,现在高男武王庭被破逃到北沃沮,其中扶余士卒功不可没!只是夏季山高林密,又要经娄挹等族部落,粮草运送困难。士卒们已疲惫不堪,伯平提议暂缓攻打。”刘致想了一下:“退兵吧!这些山野荒芜之地,占据得不偿失了!”田丰点头同意:“过度紧逼会让他们同仇敌忾,我们退兵后,他们怕是有番争斗了!”二人会意一笑,田丰又接着说道:“公达那里就进展不顺,具悉他与典韦将大小贵族和奴隶主几乎杀戮殆尽!”刘致只对荀攸手段狠辣感到意外:“公达先生做法没错,欲灭其国,先去其史!扶余国数百年传承,尽在这些人中,另就是对奴隶殉葬制深恶痛绝之故吧!”田丰无暇听他辩解,起身整理一下袍服:“可让伯平拨派一军相助,平定扶余却是久拖不得!”刘致亦起身相送:“是应及早抽身,以应对中原之变!”
见田丰远去,刘致心中突生一念,便在桌案上整理笔墨,想给张辽写封书信,提起笔来却落不下去了!小篆字划太多,免强认识,却写不出。张宁出来收取好茶具,见刘致正要写字,就轻手轻脚帮助研墨。刘致皱着眉头,看她左手拢起袍袖口,右手墨条的熟练的动作。不禁问道:“你可识字?”张宁轻微点头:“嗯”了一声。刘致眼睛一亮,顿觉如释重负:“你来替我修封书信,记住此事不得让人知道!”刘致在给张辽信中,隐晦提醒洛阳城如有变故,不要急于回去。可先去东莱郡暂驻,待探明局势再做决定!用罢印信,刘致一声长嘘,不管张辽作出如何选择,都算是报了晋阳城的容留之恩。转身凝视着张宁离开的背影,心中一阵窃喜,再不用为写字犯难了!
于禁带着的满身尘埃,随着他跳下马,在身边荡起一片尘雾。抓过马鞍挂钩上水囊,一气喝干后,甩给身后的士卒,急步迈进了府衙内。刘致看着大汗淋漓的于禁:“文则出了何事,这般急迫?”于禁一边施礼同时禀报:“刚才得知送给修路百姓的粮食,在辽西郡内被公孙瓒士卒所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