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倾言看了看不动声色的晏南希,悄悄捏了捏他的手背,晏南希嘴角扯出一丝不自然,沉默片刻后有些敷衍的说道:“闲来无事。”
尽管语气里尽是不耐烦,但皇上听了依旧有些激动,他已经多久没有和他这样好好说话了,手足无措的皇上此刻看起来倒是有些紧张,他已经太久没有和这个儿子和平共处了,久的他都快忘记那是种什么感觉了。
承倾言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生气地撅起嘴说道:“哎呀,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儿您愣是没瞧见,皇上真是偏心。”
听到承倾言的声音皇上竟觉得是松了一口气,恰到好处的开口缓解了当前的尴尬,承倾言背对着晏南希向皇上眨眨眼,俏皮不失可爱。
皇上大笑起来,指了指承倾言的鼻尖:“你这丫头尽是信口胡诌,朕的那颗偏心到底长谁那去了?”
自然是长她那去了,否则岂能容忍她如此放肆,承倾言笑着上前扶住皇上的臂膀说道:“皇上您忙完了吗?言儿陪你去千鲤池走走吧。”
千鲤池就在御书房后边的花园中,比起御花园范围小了许多,不过景色倒也别致宜人,原本也只是长了半池子的荷花,只是后来承倾言说鱼戏莲叶间,荷花池怎能没有鱼儿,皇上这才命人养了些鱼在里头,没想到这鱼越养越多,这荷花池也就变成了如今的千鲤池。
听到承倾言的话皇上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也好,那里的鱼儿正好也肥了。”
承倾言欢喜地对着皇上笑笑,转身走到晏南希面前微笑道:“你也来好不好?我在后头的池子里养了好几篼草鱼呢。”
说着也不管晏南希是否答应便拉着他就往外走,在外伺候的宫女太监将头埋得深深的,这时候谁也不敢抬头多瞧一眼,侍卫们个个站的如青松翠柏目不斜视,心里却是在打鼓,七上八下的。领头的承倾言神采飞扬眉飞色舞的,身侧分别跟着皇上和晋王,只是苦了跟在身后一直忙于擦汗的林公公,这样的阵仗还是头一遭见,心中默默祈祷这两位主可别闹起来才好。
短短的半柱香路程三人却是走的极慢,承倾言步子小总是走两步停三步,时不时的再说上一两句,身旁的两位则是偶尔应个声,更多的是将目光投在她身上,看着她欢闹,一路上倒也太平无事。
到千鲤池时早已有人准备好一切,看到一应俱全的垂钓用具晏南希心头掠过一丝惊讶,看着眼前的一切好似要垂钓一般,在这皇宫?看到面容欢愉眼神喜悦的承倾言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想到承倾言这也就不奇怪了。
承倾言含笑凝眸:“不知道晋王殿下是不是会钓鱼?”轻柔的话语带着某种隐隐的期盼,盈盈的目光令人眼前一亮。
果然,晏南希想了想摇头道:“不会。”
承倾言见了立刻开心地说道:“那我来教你吧。”
话还未说完承倾言就已经着手往鱼钩上放鱼饵了,丝毫没有嫌弃鱼饵的油腻和腥臭,还有模有样的指导晏南希该如何放置,然后随着手臂一甩,抛出一个不怎么优美的抛物线,鱼钩便稳稳当当地落入水中,晏南希心中虽不大乐意和那人处在一块儿,不过倒也似模似样的照做了,之后便随意地靠在身后的椅子上看着承倾言的手臂支撑在双膝上托腮凝眸的样子。
皇上自然有林公公为他准备一切,并不用他亲自动手,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目光慈爱,这是他从不敢奢求的画面,今日却轻而易举的实现了,这都是这丫头的功劳啊。
承倾言仿佛心情极好的唱起了自编的小曲儿:“小鱼儿,你快快来,我的鱼饵很美味,小鱼儿,你快快来,美味的食物在等你,小鱼儿,你快快来,我们都在等你呀……”如此不着腔调的歌声放在承倾言身上却是异常和谐。
厚密的树叶重重交错,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亭子,阳光透过盈盈交错的枝叶落在承倾言的脸上,细碎的阳光闪着莹莹光亮,像跳动的乐符,微风带着承倾言清奇清脆的歌声四处飘摇,吹过水面激起一片涟漪。
林公公连忙收起渔竿,鱼钩上却是空空如也,连鱼饵都被鱼儿吃的一干二净,皇上见了笑出了声:“小言儿再这么唱下去,恐怕咱们就算是坐到天黑也钓不到一条鱼喽。”
承倾言指着皇上的渔竿放声大笑,用眼神挤兑道:“皇上莫不是钓不到鱼要赖在我一个小女子身上,这个罪名言儿可不背啊。”
皇上斜了一眼承倾言,端起茶杯用杯盖撇去表面的茶叶说道:“你这话朕可没说过,朕也不认。”日子久了皇上也学会了承倾言的那套歪理论。
承倾言高高扬起下巴,神情极为傲慢:“皇上没说过就好。”
正当时,晏南希的渔竿却是重重的往下沉了沉,晏南希不紧不慢地拿起渔竿用力往上一提,一条肥大的银灰色草鱼挣扎出水面,剧烈地扭动着,仿佛想要挣脱那锋利的钩子,鱼尾不断地朝着承倾言甩来水珠。
承倾言兴奋地看着晏南希,眼中带着少许崇拜的目光:“哇,晏南希你太厉害了,好大的一条鱼啊,快放到鱼篓里来,别让它跑了。”
听到承倾言的话,叶风连忙上前摘下鱼嘴里的钩子,将鱼丢入鱼篓之中,正要往鱼钩上放鱼饵时却被晏南希拒绝了,叶风面无表情的退到晏南希身后,看着晏南希熟稔的将鱼饵勾到鱼钩上,随意地将鱼钩抛入水中,水晕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
承倾言蹲下身子搅了搅鱼篓之中的水花俏皮的说道:“鱼儿鱼儿你别急,等你的兄弟姐妹上来了,我们马上就会把你吃掉的,所以你不要着急哟。”
周围的宫女都忍俊不禁,哪里会有人要吃鱼还跟鱼商量的,这个郡主总是语出惊人,偏偏她们还要忍着不能笑出声,有时候真的是忍得辛苦,皇上也是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小言儿总是没个正形,也不知道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是哪里来的,晏南希静谧的笑笑,默不作声,却觉得自己这条鱼钓的值了,可以换来承倾言这样有趣可爱的一面。
承倾言得意洋洋地捧着鱼篓伸到皇上眼前,漫不经心的说道:“哎呀,这就叫呀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皇上可羡慕不来的。”
皇上隔着承倾言看着神情淡然的晏南希,他并没有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只是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影影绰绰的亮光扬在脸上看不真切他的表情,皇上将目光投到承倾言手中那一尾草鱼身上,鱼绕着鱼篓的边缘不断的游来游去,皇上只觉得自己被承倾言气的胸口都有点疼了,这个人精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皇上头疼扶额,睨着眼忍着笑意嘲讽道:“是啊,不过看来这里的鱼儿似乎也不愿意上你这个姜太公的鱼钩。”
“哼。”承倾言被噎了一嘴,气鼓鼓的捧着鱼篓转到晏南希那个方向,只留给皇上一个大大的白眼,晏南希双眼带笑表情却是淡然的,在承倾言嘟嘴之际脚下的渔竿却又抖动起来。
承倾言惊喜地看着鱼篓中翻腾的鱼瞪大着眼睛看着晏南希:“你还说你不会钓鱼,今日的鱼可全是你钓的呢,我的就不行,连渔竿都不曾动过,难道这些鱼儿还挑食不成。”
晏南希笑笑不说话,那些年奔波流离,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他统统都抓过,自然是得心应手,更何况要做这些并不难,不过是钓了几条鱼她就这样开心,还真是容易满足。
过了好一会儿,林公公手中的渔竿也有了动静,拿起来竟是一条金黄色的鲤鱼,看起来足足有三斤多重,看的承倾言是目瞪口呆,林公公对着皇上乐呵呵地指着上钩的鱼说:“皇上您瞧,这条鲤鱼可真肥啊,颜色也漂亮。”
皇上看着林公公手中扑腾的鲤鱼满意地点点头,看向承倾言的目光带了三分得意七分挑衅:“不错不错,待会送去御膳房制成佳肴,让咱们小言儿尝尝味道如何。”
承倾言有些不高兴地将头用力瞥向别处,皇上见了大笑开来,笑声极为爽朗响亮。也不知道是不是承倾言运气不好,还是今日这里的鱼儿真的挑食,晏南希和皇上接二连三的钓起鱼来,只有她的渔竿是一动未动,这让承倾言郁闷不已。
午时过半,林公公躬身说道:“皇上,午膳已经备好。”
承倾言听了立马丢下手中原封不动的渔竿:“难怪我的肚子一直叫的欢腾呢,原来是该吃午饭了。”
皇上笑容和煦,揶揄道:“这钓鱼的功夫你可吃了不少东西,这盘豆沙卷就全是你吃的,朕看你这小肚皮就是个无底洞。”
皇上对着承倾言说话,目光却投向了承倾言身后的晏南希,他多希望他愿意留下来陪他吃一顿饭,可一想到他的心结,终究是不敢奢望,但今日难得的和顺,踌躇再三微笑道:“南希,你也一起来吧?”
对于这个儿子他总是这样的小心翼翼,自从他娘不在了以后,自己不知道受了他多少的冷嘲热讽,可即使是这样他对他的看法也没有一丝改变,今日自己的希望怕是又要落空了,他不知道到底该和这个儿子怎么相处,明明是血缘至亲却相处得如同仇人一般,天底下又有哪对父子是这样的。
想到这,皇上灼热的眼神便慢慢冷却下来。
月儿,若你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你还会狠心离开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