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租的单间空间狭窄,而且很简陋。“如果是个女生住的话,或许她会去装扮一下。”赵登躺在床上,无聊的想着。已经工作一个月左右,工作状况还是一如既往。
如果我没有犯罪,至少我应该可以找一份体面一点的工作,大概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狼狈。最近一段时间赵登常常发呆,然后想着……
同事知道了赵登曾经是个犯罪份子,有时候常常避开他,不愿和他说上话,集体吃饭时还会挑他不在的桌子吃饭,在宿舍也难逃这样的厄运,大伙常常几个人玩的很嗨,但就是不愿和他玩,甚至偶尔还会话中带刺,赤裸裸地刺向赵登。赵登起初很在,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只是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事,就无比惋惜和后悔,随之而来的便是难过。
第一个月发了工资之后,赵登立马自己找宿舍租,搬出来自己住,省的大家心烦,也省的大家难过。当舍友知道自己要离开时,那天大家难得跟他讲话。他甚至有些不想离开了,但转念一想,也许大家正期待他离开,所以才如此开心的。他想着,就很难过。
“啊啊啊,卧槽,他终于走了。”赵登合上门不久后,在门口听到舍友“歇斯底里”的欢呼,瞬间意思到大家之所以开心,是因为他要走了……
但是租房对一个刚出来工作不久的人来说就是一种严重的负担,租的离工作地点近,工资就要所剩无几,挑着挑着只能去离市区较远的地带租房子,但是要环境好的也是自己出不起的价格,最后只能选择既离市区远较为简陋的房子。
好歹自己是个男的,再难的环境也要坚持下来。赵登最后只好找这个借口安慰自己。
但是,租房的过程也不是一帆风顺,当房东意外发现赵登曾经是个抢劫犯,一度不同意将房子租给他。后来得知赵登抢劫的原因,很同情怜惜的将房子租给他。
赵登的房东是本地人,以前是某大型公司的英语翻译,现在退休来自己老家养生,养养花草,看看书,写写字。他说自己的余生要在这里度过。房东姓金,名单字荣。他总是穿着一件白衬衣,还有一条宽松的长裤,体型简直就是现代年轻人的标配。他按时吃饭,准时睡觉,还规定自己每天一定要运动一个小时,健康的生活习惯给这个老头子带来了充沛的精力。他还会了解时下热点,各种议论叙事简直信手拈来,赵登对他出现了敬仰之情。
“小伙子,你可要努力啊,即使现在做的是洗碗的工作,但也要好好干,你要记得,命运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努力过的人,守得云开见月明。老子看好你。”也许是太久没有,应该是从来没有,没有长辈这般对自己说话,他的眼眶有些红,泪水在眼里打转。
“男子汉哭个鬼哦。加油哈!”房东拍了拍他的肩膀。
“保证完成任务。”赵登感动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回答了金荣。
“对了,你把你餐厅地址给我呀,有空我去那里消费。”
“好。我写给你。但是您一定不要提起我,我怕他们对你有异样的眼光。我这工作是托朋友帮忙才找到的,那里的经理之所以没开除我,就是因为我那个同学。”
“哦,好。”
2
“速度快点,现在客人多,你洗快点。”一服务员同事收拾碗筷给赵登时,朝洗碗房吼着,赵登早已习以为常,这样的工作境况从他被经理爆出曾经是个抢劫犯时就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赵登起初还未这事难过,后来发现所有东西都会麻木,所以没有必要在意。他想起房东那句“即使是洗碗的工作,你也要好好干。”
他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也许有一天真的有出来路了呢。
洗碗房堆积如山的碗筷,实在吓人。市中心的居民常常不吝啬来吃一顿较为好的午餐或者晚餐。店里生意常常火爆到三更,也就意味着,赵登要从中午十二点一直忙到凌晨,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枯燥,很难给自己找到合适的时间去看书或者学习其他技能。但是,他还是无能为力,抢劫犯给他定义了很多东西,导致他不能像正常人一样。
碗筷偶尔会摇动,像是没有好的根基,所以在碗筷堆积太多的情况下,赵登常常担心碗筷会掉下来,即使碗筷基本都是硬塑制成,但有些盘子就是用陶或者瓷制成。如果摔下,后果很难想象。所以赵登时常小心翼翼,他也叫过同事不要堆积太高,奈何人家压根就不想理会。
“赵登,你想什么呢?”似乎同事进来看到他在发呆,便大声叫他。他猛地一回神抬起头,看见同事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没。”你有点茫然无措的回答。
“还没,你干嘛偷懒。”同事像在教训一个没做作业的小孩。
“没……没。”
“谁允许你偷懒的,你不知道你什么身份吗?这里肯给你一份让你活命的工作,你还偷懒。”他指着赵登叫喊着。“我要去告诉经理,你这个懒鬼。”
“哦。”赵登像在看戏一样听着他责骂,心里有点无语,但他早已不想在争这件事了,他拿起碗,继续洗起来。他已经恢复以往的从容了。
“操你妈,我就是在对牛弹琴,你等我把经理找来。”
“你这样也是在偷懒,请你赶紧去工作,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他之所以怼回去是因为同事骂了脏话。即使他母亲对他毫无关爱。但听到这些,他心里还是泛起了波澜。
“牛逼了哦,还敢顶嘴。”同事怒不可遏的指着他并朝他走来,满口喷粪的咒骂着赵登,赵登依旧坐在原席洗他的碗。
好像听到叫骂声,经理从大堂走进来,询问发生了什么。
“经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你知道我看到他在干嘛吗?他在玩手机,现在客人急缺碗,我说他几句他还顶嘴骂我,我生气就跟他说起来了。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多傲慢。”赵登听着胡乱遍的故事,在心里嗤笑。他早已不在对这些事做出任何反抗。
“赵登,这里给你一份工作是看在你朋友的林增的份上,如果你在上班时间玩手机,多次违反餐厅纪律,我不管你朋友是谁,我都会开除你。”经理似乎也没有完全相信同事说的话。他只是平静的跟他说。赵登如今对很多事情都保持沉默,自然不想搭理这些每天没事找事的人。
“经理说话,你没听见吗?你聋啊?”同事指着赵登就要上前撵他上来。经理抓着同事的手想要阻止,奈何同事置之不理,甩开了经理的手。
就在下一秒,悲剧发生了。
3
小路上有形形色色的人和坐在轮椅上的人,推着轮椅的人有的表情僵硬,好似还沉浸在家人好友于难中,还没回过神来;有的人表情阴郁,似乎家人好友很难再有好转的机会;当然也有的人表情爽朗,脸上带着微笑,估计他们正在为家人有所好转而感到开心,亦或是他们已经对病魔毫无惧色,只求好好开开心心陪家人度过快乐的余生。
赵登赶到医院的时候,同事已经死了。医生说,患者失血过多,呼吸停止,已经没有心跳声,而且瞳孔也早已散尽。
就在经理被甩开之后,同事气冲冲的走进洗碗房,奈何碗筷堆得山高,他一个不小心,脚绊了一下装碗车,瞬间全部的硬塑碗和陶盘全部砸下来。同事没来得及躲,就被堆在盘碗之下,瞬间鲜血直流,等到经理赵登缓过神来,已经是一分钟后了。大厅同事纷纷进来瞧个究竟,有的赶紧打电话,有的赶紧收拾场面,尽快将被砸同事从中拉出来。
“总之,已经无力回天了。”医生说完低着头走开了。
赵登捂着脸坐在病房门口,有些失魂落魄,但他又觉得似乎这样也很不应该,毕竟事情不是他引起。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情况,自己本来就比较老实憨厚,关了五年,性格变得沉闷,又经历了最近一段时间的冷嘲热讽,整个人都不太提的起劲,只是最近常常和房东谈话,才勉强觉得人生还有很多美好之处。
经理在一旁着急地走着,偶尔还叹了气,赵登用手捂着脸,低下身子,他现在都没敢和经理对视。
接着,同事的父母也赶来了,巡视完自己儿子的尸体,他们在病房哭的撕心裂肺,赵登明白这种痛苦,但是他也无能为力,他只能沉默。
等到同事父母哭完,出来便是找赵登麻烦。
“你赔我儿子,我养了20几年,你怎么就把他砸死呢?你这个禽兽,你要死全家,你祖宗十八代的坟都要给人撅了,你生的儿子…..”她哭着向赵登走来,双手起着打人的姿势,在旁边的人赶紧拦着。
“请你住口。”赵登怒目而视。
同事母亲似乎被吓到,看了看赵登。
“请不要牵扯我的家人。”赵登很平静的说。但是心里已经早已怒火中烧。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这回轮到同事父亲说话了,他说着走进赵登,随后给他一巴掌。“我就是要牵扯你的家人,你妈就是妓女,你爸是强奸犯。你全家都被车撞死。”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把眼睛睁的老大,唾沫横飞,经理在一旁看着,只是不理。赵登却早已心中愤恨。只要牵扯他父母的,他都会很生气。
“但是先生,现在死的是你儿子。您再怎么说,这些事都不会发生,我想您现在最该做的是怎么为你的儿子收尸,而不是在这里骂我。很抱歉给你们带来困扰,我想我要先告辞。”赵登转身就要离去,想起什么似的一回头。“对了,这个要还给你。”随后还手一巴掌。“请您记住,老实人不是这样欺负的。”他强忍着没有哭出来,眼眶却有一丝丝红。他在想,如果现在他的父母能挺身出来为他说句话,该有多好。
“你给我站住。”说话的是黄经理。“如果不是你态度傲慢,我想苏林也不会去说你。”被砸死的同事姓苏名林。
“经理,我不想解释什么。但我希望你可以调取一下监控录像,我想就放在我旁边的摄像头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经理突然无言以对。“刚刚的场景你也看到了,苏林父母口出肮脏之词,想必他的小孩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赵登转过头对着苏林父母说“叔叔阿姨,我想我说的没错吧。你们应该对自己的儿子最了解了。”苏林父母被晚辈问的哑口无言。“我想我真该走了。”
“等等,我报警了,这件事由警察来解释一下吧。”黄经理叫住赵登,示意他再等一会。
“警察来了,你就知道厉害了。”苏林的母亲还是叫嚣着。总是在缝隙中找茬。但是她的丈夫似乎意识到骂人不对,拉着妻子不要说话,这一幕被赵登看在眼里。
“警察局最近已经很忙了,很多人手调动不过来,麻烦不要随意就报警。”警察男A说着很无语。“起因经过都调查清楚了,监控也调取了,这件事本身就没有这位赵先生的事,是你们儿子冲动所致,当然了,黄经理更应该承担一些责任,如果您不拉着您下属的手,兴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听完警察解说,苏林父母又在现场嚎啕大哭。
典爱也跟着来了。
“应该会没事的。”典爱走进赵登,拍了拍她的肩,此刻在眼前的班长,似乎沧桑了许多。仅仅半个多月没见。
“我知道,我坚信我不用再去坐牢。”
“嗯嗯,待会我请你吃饭。”
“我请你吧,难得你来一趟,我得好好款待一下。”赵登强装镇定,内心的防线却早已崩溃。
“好咧,对了班长。”典爱有些犹豫的想说些什么,到嘴边就停了。她也想说的俏皮一点,但是还是没能做到。
“怎么了?”赵登满脸疑惑。
典爱说完以后,赵登目瞪口呆了,整个人差点晕过去。
4
“所以,班长你现在还喜欢她吗?”典爱红着眼眶问。
“爱着吧。”赵登自典爱告知他,缘再已经死了,而且可能是被奸杀后,到现在都一直都整个人空洞空洞的。
医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不论地上,草丛花丛还是树丛都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天空有些灰蒙蒙的……
“班长,你都没关注新闻吗,或者你有没有和缘再再联系过。”
“新闻很少有时间,有时候下班已经一点了,回家再洗个澡基本已经快三点了,至于缘再。我偶尔有跟她联系,同学会之后有电话联系过,但是基本在微信聊天。”
“我们七月二十八号聚的会,聚会之后,你有和缘再去干嘛吗?”
“额……”赵登支支吾吾地没好意思说。
“到底有还是没有?我们在调查的过程经缘再舍友提供的线索,本来高三应当在学校呆着准备上课,可是缘再在当天开完高三教职工大会才前去参加聚会,但是当天晚上并没有回到宿舍,班长,你有什么想法吗?缘再跟我说过,她喜欢你。所以……”她想起缘再说话那张幸福而又不知所措的脸,似乎有些逃避。
典爱停止了说话,空气突然静止,况且医院原本就比较安静,这样的气氛不觉让赵登感到很尴尬。似乎时间就这样静止了,典爱仍在等待眼前的班长回答她,但目前还没有。
“班长,你的沉默已经代表那晚你们有单独见面了是吗?”还是典爱先打破沉默。
“那天……那天,其实,那天晚上缘再单独过来和我聊天的时候,就问我等等要不要一起出去。”
“嗯,你怎么说?”典爱凝神地听着他说,赵登难以启齿,迟迟没有说话。
“我说等等大家一块去,比较热闹。后来缘再跟我说,她有话想跟我讲,就带我去一个小bar喝酒,估计……”
“估计什么?”这会典爱更加紧张了。
“估计在我去上厕所的空档,缘再下了药。”这次赵登没有再停顿。“等我稍微有点清醒的时候,才发现缘再已经把我带到一个房间,她裸着背坐在梳妆台上,我穿了衣服打算走。被她拉住了。”
“你们发生关系了?”
“对,我们做爱了。”赵登盯着典爱看,此刻他已经清醒并且也保持原有的淡定了。“缘再问我,我喜欢她不,我说和以前一样,后来我告诉她,你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要到了,我也打算给她正面回复,可惜她就这样走了。”赵登停顿了一会,说了一句。“其实,我想告诉她,即使我答应和她在一起,兴许她父母也不会同意,我做着社会最底层的工作,犯过法。典爱,我其实已经不敢奢求会有爱情发生了。”他痛苦的说着,典爱在想要不要把现场采集的毛发DNA配对相同一事告诉赵登,当然还有缘再的家庭情况。典爱思量着还是不要现在说,班长在一天内承受这么多打击,可能真要受不了。
典爱看着红了眼眶的班长,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所以,你喜欢她吗?”典爱重复一开始的问题。
“嗯,我喜欢。但是,她已经不得而知了。”说着赵登抬起头,很痛苦很痛苦,他在想什么,典爱此刻也猜不到,大概是太混乱太悲伤吧。
“我相信缘再在天上一定会知道的,她说过,她能感觉到你每天都在努力,像是在为她努力一样。”典爱看着赵登,在里头默默想着。
赵登抬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5
苏林的父母并没有因此而放弃挣扎,他们到当地的司法部门提起诉讼,由于餐厅提供的视频监控属实,苏林父母并没有如愿以偿,只是餐厅本次赔偿了员工意外死亡,由于是非因公,只能按非因公死亡处理。待遇如下:1.给与死者家属丧葬费,其数额为该企业全部工人与职员平均工资两个月;根据劳动保险条例第十四条乙款的规定,除由劳动保险基金项下付给本企业的平均工资2个月作为丧葬补助费外,并按下列规定由劳动保险基金项下一次付给供养直系亲属救济费:其供养直系亲属1人者,为死者本人工资6个月;2人者,为死者本人工资9个月;3人或3人以上者,为死者本人工资12个月。
黄经理组织大家捐钱给苏林父母,并希望公司总部也能给苏林家一些帮助。
苏林父母再闹也无济于事,他们也知道儿子从小被宠坏,做事狂妄,没有度数,只求自己爽,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好,自己的素质也就那样,怪不得自己的小孩。
“我们再三考虑之后,打算把你辞退,感谢你这一个多月来的付出,我也相信林增说的那些话,你是值得栽培的人。但这次还请你现行离开吧。”赵登第三天照常上班的时候,就被经理叫到办公室去。
“可是经理,我现在靠这份工作生活,我不能没有它。”赵登摇着头皱着眉,说话时有点急促。
“我想你应该也得知道,苏林的父母不能没有苏林,你失去的只是一份工作。”那黄经理义正言辞地说了一句,言语中没有反驳的余地。
“这个东西要怪我?”
“请问不怪你,怪谁?你个劳改犯。”黄经理说着就出口伤人。
“我是抢劫过,但是不代表我就会去害人啊?”赵登想证实点什么,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表达。
“劳改犯能好到哪里去,真不明白法律为什么还要放你们出来害人,就不能判个死刑或者终身监禁,省的出来危害人间。”黄经理说的很激动,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光了。
“好吧,放心,我会走的。”说完赵登就要开门走出去了,黄经理却突然叫住他。
“有份工作,或许你能胜任。”
“不用了,你留着自己赚点零花钱吧。”赵登背对着黄经理说。在他眼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留恋的了。
“我用去做那种工作?”黄经理轻蔑地笑了,赵登突然有点想不明白,林赠居然会认识这种朋友。
“我想相比我,你更合适。”赵登说完,径直走了出去。任由黄经理在办公室内咬牙切齿。
前两天下了雨,街道很干净,微风很清爽,赵登收拾完东西,迎头就是这阵清爽的风。但此刻的他却千愁万绪,失了业,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干嘛。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抑郁了,他开始有些憎恶自己的父母,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去哪里,他第一次咬牙切齿,他冲出餐厅的大门,客人和其他员工都感到奇怪。但很快他们工作的工作,用餐的用餐,任由赵登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