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碎裂之声如附骨之疽，不绝于耳，即使不用魔力进行探查，西洛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态已经糟糕到了何种地步。
更别说，在躯体逐渐崩坏的同时，还有排山倒海的疲惫侵扰着神经。
如果可以，西洛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他实在是太疲惫了。苦战一夜，力破强敌，横贯数个战场，这副身躯已经为战争燃尽了一切。
但是近在咫尺的温暖，却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再次审视周围的一切。
“唔……”
有什么东西，如丝如缕，轻柔地扫过他的脸颊，有点痒。西洛缓缓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色的柔顺发丝。
“贞德……”
眼前的一切还是有些模糊，如同被附上了一层毛玻璃，只能看到隐约的人影。不过西洛却知道，这个温暖怀抱的主人是谁。
“嗯。”
贞德轻轻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将西洛抱在怀里了，可是这一次的感觉，却与上次完全不同。
如果说，上次西洛只是暂时的虚弱，瘫软的身体中依然蕴藏着沉重的力量。那么现在的他就是真的灯尽油枯了，整个人轻飘飘的，似乎只剩一个空壳。
“啪嗒。”
如同一只羽燕，贞德轻轻地落在地上，她不敢用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怀里的少年震碎了。
“这次又麻烦你了，贞德姑娘。”
感觉身体已经落了地，西洛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费力地说道。毫无疑问，贞德又救了他一次，要不是她的接应，自己现在应该已经成了战场上的一堆碎片了吧。
“应该的，不用谢……”
听着西洛有气无力的道谢，贞德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回想起她和西洛的初见，那时的西洛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现在……
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有做什么，也没帮上什么忙，真要算起来，可能还是西洛帮她居多。
这声道谢，贞德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接受。不过很快，她也不必为此忧心了。
“西洛先生！”
还没等她站稳脚跟，琪格的惊呼就从她的身后响起。贞德回过头，只见琪格驾驭着大了一圈的团子，飞速地朝这边赶来。
“砰！砰！”
小姑娘似乎是真的急了，操控着光团在破碎的战场上横冲直撞，沿途遇到的魔偶残骸，也被她统统扫飞，扔到了远处。
“西洛先生！”
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琪格就已经飞奔到了贞德身边，可当她把目光投向贞德的怀抱时，绽开的笑容却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哟，小琪格，精神……不错嘛。”
尽管身体已经不太听使唤，内核更是劈里啪啦碎成了一片，西洛还是努力扯起了嘴角，温和地看着这个还有些稚嫩的小姑娘。
“西洛先生……怎么会……”
即使没有经过任何专业知识的培训，琪格也能看得出，现在西洛的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无数细密的裂痕已经在他的身上显现，覆盖在皮肤之下，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是琪格第一次看到西洛虚弱的样子，这个以无比强势的姿态闯进她生命中的少年，这个如同利刃般贯穿整个圣杯战争的战士，现在却在友人的怀抱中奄奄一息，仿佛一秒就要离她而去。
“呜……”
琪格死死地咬着嘴唇，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满腔的喜悦在此刻已经化为乌有，对于未来的期盼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抱歉了，琪格。”
看着琪格泪眼婆娑的样子，西洛的心中也阵阵绞痛。他原以为，自己能把一切都放下，可到最后却发现，他舍不得离开眼前的人和物。
不知不觉之间，在这个原本不属于他的世界里，西洛已经有了羁绊。
“接下来的路，我可能没办法再陪你走下去了。”
身体中的魔力正在迅速流失，地脉中的震荡也渐渐归于平静，圣杯战争已经进入尾声，不管西洛愿不愿意，他都必须要退场了。
而这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毕竟世界线这事儿，盖亚说的相当含糊，可能这一别，真的就是永别了。
这一点，西洛知道，贞德知道，琪格，自然也知道。
自从被西洛收留的那一天起。琪格的心中就隐隐有一种感觉，西洛不可能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迟早有一天，他会离开，消失再自己的生命中。
只是，琪格没有想到，那一天，竟来的如此之快。
“西洛先生，别走……”
不善言辞的人造人，最后说出的，是简单直接的话语。她紧紧攥住西洛的衣摆，仿佛这样就能挽留住他的脚步，修复他那崩散的身躯。
“小琪格，别害怕，我不会走远……”
西洛笑了笑，慢慢地抬起了手，抚摸着琪格的小脑袋。他能看到，在琪格的手背和额头上，有幽蓝的光华正若隐若现，那是他留给琪格的礼物。
也许，离别真的是一件令人苦恼的事，但西洛从来不认为，自己把琪格救下来是一件错事。
“贞德……”
稍微安慰了一下琪格，西洛将目光转向了贞德身上，对于这个和他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战友，他还是很信任的。
“……我知道了。”
贞德迟疑了一下，最后郑重地点了点头。虽然她自己都快要随着圣杯战争的结束而消失了，但西洛的请求，她还是没法拒绝。
不，是内心之中有一个声音，促使她答应了这个请求。
蕾蒂西娅……
“多谢啦，圣女殿下。”
西洛满足地点了点头，有了贞德的保证，至少菲奥蕾那边不会出问题，至于达尼克，自然有人去收拾他。
“对了，那些贵族，还有用。”
得到了贞德的答复后，西洛最后看向了一直沉默的菲奥蕾，这丫头似乎受了什么打击，眼神一直躲闪着，不与自己对视。
“……谢谢。”
愣了一下后，菲奥蕾郑重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西洛的意思，有了这些时钟塔的贵族，在之后与魔术协会的交涉中，千界树就能尽量保全自身。
而西洛，则是在拿这些贵族，跟她做着交易，一个关于琪格未来的交易。
菲奥蕾没有理由不同意，即使没有这些贵族，看在西洛的份上，她都会尽全力照顾琪格和她的同伴，答应西洛，更多的是为了感激。
“咔嚓！咔嚓！”
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大，即使是站在一边的贞德和琪格，都能清楚地听到来自西洛体内，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崩碎之声了。
“唉，本来不想搞成这个样子的……”
看着琪格泪汪汪的小脸儿，还有贞德和菲奥蕾红了的眼眶，西洛无奈地笑了。好好的英雄退场，被这样一搞，硬生生变成了临终托孤。
不过算了，托孤就托孤吧，希望小琪格以后能够过得好一点，平安长大。
“……我会一直陪伴……”
一声清脆的鸣响，在细碎的呢喃之后，无数金色的灵子升上天空，而在苍穹之上，天际的尽头，已经有一抹曙光，洒向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