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五月初十,端午节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黄昏的街道上依然飘散着艾草淡淡的味道。
王掌柜看着面前望着街道出神的女子,不耐烦的清了清嗓子:“姑娘,你到底住不住店,这后面可还有人等着呢!”
木苡回了神,拿出一小块银子放在桌子上:“掌柜的,一间上等房,一桌招牌菜,没事不要来打扰了。”
“得嘞,姑娘。”王掌柜飞快的收下银子,笑的一脸褶子的告诉木苡:“这云城往南十里啊,有一片白芨花海,现在正是花开的旺季,城里许多公子小姐都爱去哪赏玩呢!”
木苡本能的向掌柜点了点头:“谢掌柜的提醒。”便转身走向房间。
木苡本是地府孟婆的接班人,按理来说应该是上一任退位之后就直接上任的,奈何鬼帝冥渊觉得这期间还是应该给她找点事做,不能让她太闲了。便给了她个差事,在上任之前去人间找到所缺的原料,顺带了结她的前尘往事。
可惜她以前从小在地府长大,未入红尘,两袖清风,又穷又没谈过恋爱。接触最多的人,不,接触过的鬼除了忘川河边每日来来往往的鬼,就是同门的兄弟姐妹。一眼就可以看穿的前程和往事,哪里需要了结。
木苡自觉的安慰自己,把这个当成一次上任前的一次游历也是不错,毕竟当了孟婆之后就没机会出去外面的世界溜达了,便乐呵呵的领了鬼帝给的方子,打着出任务的名号去人间游山玩水去了。
临行前,冥渊告诉她,人间的天山土地白芨最近写了封信给他,求他帮一个忙。土地一族世代的地府交好,他虽然最近没时间,但也不能驳了白芨的面子,便让木苡代他去天山见见白芨,能帮则帮。当然,若能帮,还是要收一点东西作为帮忙的代价。
晚上,木苡刚吃完饭从外面散步回来,觉得有些困了,便眯了一会。醒来之后,便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原本没有的东西。是一封信,这封信是在她睡觉的时候传来的,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她的窗边。白色的信纸夹杂着淡淡的花香味,好像在哪闻过,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味道。
信上写着:木苡姑娘,明日巳时,白芨花海东面凉亭静候。白芨字。
木苡有些玩味的挑了挑嘴角,冥渊的消息散播的很好嘛,我才刚到云城,人家就知道我住在哪了。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见我,看来,是有很要紧的事呢。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在天上挂了一晚的星星渐渐地都飘进了云里,昼夜交替中的大地变得格外神秘。
不知打哪飞来的乌鸦在窗外凄凉的叫着,——哑——哑——
木苡是被这嘶哑的叫声从睡梦中拉出来的,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还没亮。翻了个身打算再睡一觉,可那乌鸦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就一直在那不停的叫。
小乌鸦,你打扰到我睡觉,你死了,你死定了。
从床上艰难的爬起来,满身火气的走到窗边,推开窗。别说乌鸦了,除了一棵没几片叶子的树,就是将醒未醒的天空和大地,。
木苡敲了敲脑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导致神志不清,开始出现幻听。
关上窗走向屋内,经屋外的夜风一吹,也没了睡意。便穿戴好,收拾收拾准备去白芨花海。
虽说大概可以猜到送信人的是白芨,但为了保险起见,木苡还是准备了一些保命的东西。毕竟人在江湖,不得不防。
比如说符纸,如果遇到打不过的妖魔鬼怪用得上。比如说毒药,如果对方是个不怀好意的人也用得上。比如说救命的药,在前两者都没发挥作用的时候,自己用得上。
花海在云城往南十里的天山脚下,由于最近正是花期,所以隔着老远都闻得见花香味。
木苡以为没什么人去看花,可当她真正到达的时候,还是被眼前蠕动的人头吓到了。
站在市集往东面望去,一片紫色的海洋尽收眼底,确实美不胜收,可往东的路已经被这些紫色的花海所淹没。
“老伯,这花海的东面以前是什么地方啊?”木苡站在一个路边的小摊前问道。
老伯没抬头,直接回答:“东边以前是一个土地庙,后来发生了一场大战,时常有乌鸦在上面盘旋啼叫。乌鸦是不详之鸟,人们忌讳,不愿意再去。没了香火,自然就荒废了。姑娘,这花海这么大,去其哪看都是一样的。”
“老伯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不知可否提点一二?”
“小老儿年轻时是这天山的采药人,对这里也算是略知一二。姑娘,在这山脚看看花就好,切莫往山上走啊。”老人抬起头看着木苡,浑浊的眼底在提起天山的时候浮起了不一样的东西。
“谢老伯指点。”木苡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快升到天空的正中了,快到巳时了。
虽然路边摊老伯再三告诫她山上不安全,甚至还有点危险。但是本着不能浪费苦心准备这么久的精神,木苡还是决定去看看大早上的放着好好地觉不睡,来给她送信“请”她去的人。
当然,行走江湖,保命为上,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在盛开的白芨花的掩映下,一座破旧不堪毫无生机的土地庙显得异常凄凉。周遭开满了淡紫色的白芨花,墙上布满了历经世事后斑驳的印痕,木质的大门紧闭,上面的曾经秀丽的漆画残缺不全,一把锈成了绿色的铜锁锁住了这座土地庙所有的曾经。
凉亭在土地庙的后面,虽说只隔着一道结界,但与破旧的土地庙有着明显的不同。
精雕细琢的乳白色大理石块,四面的亭檐上悬挂着几个泥坯做的花盆,里面盛开着几株淡紫色的白芨花。微风拂过,一片轻摆的帘子迎面袭来阵阵淡香。
木苡走到亭子里面,略带怨念但又非常恭敬的道:“木苡见过白芨大人。”
眼前的男人静静地坐着,一袭淡紫色长衫,衣摆处绣着几朵木苡觉得可能是花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有人把极不情愿的几根绣线强行组合在一起,如强扭的瓜一样,扭是扭下来了,但就是不甜。
但微小的瑕疵并不影响整体的美感,忽略掉抽象的花光看背影,木苡觉得他还是配的上温文尔雅这四个字。
当然,温文尔雅这四个字也是有前提的。
面前的桌上有一些黄色的粟米,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正立在白芨手旁,两只修长的爪子稳稳的立在桌子上,指甲又尖又锋利。像烤羊肉串时的签子,一次就能刺穿羊肉,绝不拖泥带水。
木苡看着桌子上的乌鸦就觉得糟心,她最近一定和乌鸦犯冲,一大早的被吵醒,现在居然想起了羊肉串,太罪恶了。
“久闻无忧孟婆一脉聪慧机警,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木苡姑娘,在下天山土地白芨,在此有礼了。”白芨起身向木苡行礼。而后弗了弗手,桌子上的乌鸦扭头瞅了木苡一眼,飞走了。
伸出手,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水,示意木苡坐下:“木苡姑娘,坐下来说吧。”
木苡慢慢的坐下来,眼前淡褐色的茶水传来阵阵香气,这是一种她从未闻过的味道,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是什么茶?”为什么我以前没见过。
“这是忍冬花,一种清热解毒的花草,机缘所得。”白芨举起茶杯在鼻下闻了闻。“请用。”
“……谢谢”
“木姑娘可喜欢乌鸦?”白芨看了看亭子外面的乌鸦。
“还行。”如果你在今天之前问我的话,我可能会告诉你我喜欢。木苡也看了看亭子外面树上的那只乌鸦,流年不利。
“白芨大人如此煞费苦心邀我前来,所谓何事?”木苡不再看那只乌鸦,静静地看着手里空了一半的杯子想:我怎么就喝了呢,真是年少轻狂,万一有毒怎么办,还有救吗?
“既然木姑娘问,那白某人就开门见山直接说,在下想问木姑娘讨一碗孟婆汤,去救一个人。”
木苡看着站起来向她鞠躬的白芨,不禁冷笑。孟婆汤,冥渊,你把我卖的很彻底啊。
白芨见木苡不回答,继续说道:“我知道提出这样的要求确实有些唐突,不知木姑娘可愿给我一个机会,听听我的缘由,或许木姑娘就会愿意帮我了。”
木苡抬起头笑着看向白芨道:“好。”
白芨大人,这孟婆汤可不是那么容易得的,你可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