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敌人如今成为朋友,倘若说出去,于两人都是没有好处的。
但他们是杀手组织。
杀手永远都是生活在黑暗中的,在外人面前,有的只有姓,有的只有名,有的只有外号,有的却什么都没有!
不见天日的暗杀就是他们的工作。
张不二是半个杀手,因为他的重心,更多是放在经营方面的生意上。
外界中,张不二的外号是“说一不二”的生意人,诚信、正直是他独有的生意方式。
“有句话我一直想问。张兄的神殿如此庞大,莫非没有属下吗?”
晓天机的神色变得肃穆。
从朋友变成敌人,本就不复杂。
但从敌人变朋友,却很不容易。
张不二并不在意,笑道:“我向来没有属下,只有兄弟姐妹。他们本就已很绝望,若我这个老大只懂得利用他们杀人,自己取得利益,岂非不厚道?”
杀手讲厚道二字,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至少晓天机如此认为。
晓天机没说话,事实上他也不知怎么回答。
张不二笑得很开心,说道:“他们这些孩子,有的喜欢吃,有的喜欢喝,有的喜欢女人喜欢孩子。他们跟着我,并不是为我而奋斗,而是为了吃的、喝的,为了女人,为了孩子而努力奋斗。”
他忽然叹气:“也是为了苟延残喘的生活,无可奈何地奋斗。”
晓天机很认同,说道:“不错,我和你又何尝不是。”
张不二站起身,说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宝剑库。”
晓天机舒心一笑,说道:“好。”
两人有说有笑,进了神殿。
————
天还未亮。
云下的浓雾覆盖在翠绿的树梢枝头。
一阵微风吹过,拍打着枝头上的绿叶,拍动鸟儿的翅膀。
赵初容靠在树干上,慌乱地四处张望,气息愈来愈快,愈来愈急促。
鸟儿挣脱她的手掌,一头冲进雾中。
信纸是湿的。
赵初容将信纸塞进怀里,靠着树干慢悠悠坐了下来。
“初容姐姐。”
绵柔地喊叫声冲淡浓雾的冰冷,汇入赵初容的耳朵里。
赵初容笔直挺身,期盼之意更深。
树林的另一头,瘦弱的人影匆匆走来。
“纪情。”
还是熟悉的声音,温柔中已有了辛酸。
纪情几乎飞奔过来,扑入赵初容的怀中。
这一刻,赵初容热泪盈眶,仿佛要流尽自己的眼泪。
暖意顿生,游走在纪情全身。
纪情的笑容凝结,暗道:“据我所知,赵府防备森严,就连一只鸽子也不容易进入赵府。即便进了赵府,也定然被赵子桐拦下。赵初容为何能取得鸽子身上的信,还能将鸽子带出门?”
赵初容声泪俱下,哽咽道:“小情,对不起,对不起,当初是我害了你。”
她坦然说出,绝无虚言。
纪情想起当时在赵府,苦笑道:“怎么是你害了我呢,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是我自己的命不好。”
赵初容转动眼珠,温柔的眼眸有了血丝。
“这次我能够出来,全靠一个木雕,如果没有那个木雕,我爹估计会将我抓回去的。”
赵初容松开纪情,急忙擦拭眼泪。
纪情耸然动容,说道:“木雕?什么木雕?”
赵初容摇摇头,说道:“那木雕上有奇怪的迷香,爹就是闻了迷香我才有机会出来的。不过木雕没带,木雕里还有一样东西。”
她掏出一张纸条。
是最后一刀的秘籍。
纪情看着纸条上的字,双腿发颤,脑中嗡鸣,不知不觉间便泪流不止。
赵初容立刻道:“小情,这个木雕是你的吗?”
纪情半晌说不出话。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爹娘留下来的木雕里,居然藏着刀法秘籍!
赵初容追问:“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纪情很快镇定下来,说道:“初容姐姐,有一件事你可以帮我吗?”
赵初容道:“能帮得上我一定帮。”
纪情很是疲惫,说道:“我想劳烦你出远门一趟,替我照看…风月楼。”
“风月楼?”赵初容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纪情道:“不瞒你说,是青楼。”
赵初容马上道:“这可不行。小情,你怎么能开青楼呢?你这样……”
纪情凝注赵初容,截口道:“木雕是我的,我娘给我的。”
赵初容将纸条给了纪情,说道:“既如此,这东西就是你的。”
照这样看来,这赵初容并不像萧玉如说的那样坏。
除非,赵初容的伪装已经让任何人都轻易看不出来。
收好刀法秘籍,纪情又恳求:“拜托了,初容姐姐,帮我照看风月楼一阵子,我办完事就会回来自己照看。”
赵初容转过身子,说道:“不可以的,我能够出门都已经是在冒险,若是让爹知道,我照看青楼……他非杀了我不可。”
纪情道:“有什么方法能够让你答应我?”
赶猫上桌,不得不为。
如果风月楼没有人管理,那么纪情就等于被软禁在风月楼里。
这样就正中了晓天机的下怀。
赵初容犹豫不决,思虑许久才说道:“我不是不愿意帮你……这样吧,小情,你能告诉我蔡大哥的下落我就帮你。”
纪情听到这名字,恨不得将蔡紫阳活生生掐死掉。
“他已经考取功名,是真正的探花郎。”
纪情忍着怨恨终于说了出来。
只是她的心里不明白,为什么蔡紫阳这样的男人还会有人对他死心塌地?
她怨,她恨。
赵初容却笑了,笑的很开心:“探花郎,探花郎也不错,也是很好的。虽然比状元郎差那么一点,却也差不太多。”
纪情终于失声怒吼道:“一点也不好!初容姐姐,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对这个衣冠禽兽情有独钟?你知不知道他曾经做过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赵初容怔住,又展颜一笑,说道:“我知道他很好色。可那只是因为:他曾经有三十二次想要碰我的身体,都是我拒绝了他,他很听我的话没有碰我。我本打算等他功成名就,金马玉堂之时;共结连理,洞房花烛之夜再……可他是个男人,他能为了我多年都忍住不碰女人,全心全意的读书。我又于心何忍?所以,我只要他心中只要有我就足够了,有很多女孩子甚至还是我给他找的。”
“什么?你说什么?”纪情一阵晕眩,颤声问道:“难道就连我……也是你找给那个衣冠禽兽的?”
大风起,浓雾已退。
阳光斜映,却没有丝毫暖意。
赵初容说道:“不是。”
纪情额头青筋暴起,拔出软刀放在赵初容脖子上,冷声道:“你在骗我!”
赵初容摇摇头:“我没有。”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温柔。
纪情收回兵器,忽的垂头说道:“对不起,是我太冲动。初容姐姐,你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
赵初容说道:“小情,我知道你不信我。你尽管去查,我真的没有做过这种事。”
“够了。这种事我不想再提。”
纪情将一串钥匙给了赵初容,继续道:“这里是风月楼所有的钥匙,你既然答应了我,便去照看几个月吧。”
赵初容拿过钥匙,说道:“那你呢?你要去做什么?”
纪情漠然说道:“用不着你管!”
说罢提脚便走。
现在正是艳阳天,太阳火辣。
长长的影子被纪情踩在脚下,似乎是自己踩着自己,走一步,痛一路。
为什么到现在非但忘不掉蔡紫阳,反而越记越深刻?
那一晚历历在目。
纪情对蔡紫阳的怨恨深入骨髓,恨不得将蔡紫阳千刀万剐。
本来,纪情打算对崔明产生感情,能够融化崔明的心,从而彻底忘掉蔡紫阳。
无奈现在实力不够。
很多事都完成的很艰难,前面有千重山阻拦,后面还有无形的压力在推动。
跟着鬼门或者神殿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哪怕再强大,充其量也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行!
纪情的双脚像是被钉子钉住。
‘我要变得强大,比晓天机强,比张不二强。我要……我得有自己的势力!如今那个禽兽已经做了探花郎,想要杀他就更不容易。我必须拥有自己的力量才行!’
纪情的喘息声加重,拳头捏得更紧。
她忽的转东向南。
南边是沧海城,沧海城里有展芳华的家。
现在再次伪装成展芳华回去,得到展家的雄厚实力或许并不太难。
毕竟在展家的七年不是白呆的。
纪情的眼眸渐渐变化,变得多了寒意,多了阴森深沉。
和崔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老天爷,原来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你当初让我进入展家,其实早已经在助我。”
纪情不由得感激老天。
这种时机回展家再好不过。
据她所知,展雄风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天生愚笨,一个玩世不恭。
根据当地的律法,家中长者逝去,家中任何物品在三年内都归于衙门保管。三年后,将剩余一切交于其子女继承,若是子女无法继承,便成为自由产业与财产,分于家中其他人。
展雄风的两个儿子长年在外。
如果现在纪情以展芳华的身份回展家,将展雄风之死全部指于展雄风二儿子身上,非但能够继承展家产业,还能够得到朝廷另外的奖赏。
回到展家的时候,一切事情都在纪情预料之中。
只是,展雄风的两个儿子却早已经回来了。
两人虽然还未继承产业,却联合展家仆人将纪情指为杀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