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简装的穆时端着蜡烛缓缓踏下楼，蜡烛火光明明暗暗，让他的脸上也阴晴不定。
一楼的大门歪歪斜斜倒在一边，餐桌上还没开动的晚饭被扫到一遍，一位衣冠考究的老人在桌子上呻吟不止。小小的屋子里挤进三四个浑身横肉面相凶恶的成年男子，他们衣着简陋，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把身上藏着的武器露出来一点。众人围着那人挤成一圈，原本十分富余的地方瞬间填的满满当当。
底下领头的人见医生从楼上下来，不由分说先一巴掌把对方推到病患身旁。
这种人是穆时最讨厌的人，不管在那个世界，这种人只秉承拳头大就是真理的处事方式，把无礼当直率，把粗俗当有趣，把无知当勇敢。
“磨磨唧唧，”领头人一口口水吐到穆时脚边，“快给老子治！”
医患关系这么紧张全都是因为有这种人啊。穆时刚想开口，却感觉到属于史蒂夫的意识在不停的颤抖。
“你认识这个人？”
史蒂夫的意识几乎已经缩到整个身体的最深处，而他这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也控制不住体现在身体上：“这个声音……这是那个杀了我的人……”
也就是说，这就是那群流寇。史蒂夫记忆里的场景展开，这一群人的兽行在他的审视下展露无遗。
真是碍眼。
“就当是使用你这副身体的租金吧。史蒂夫，你想要报仇么？”
……
流寇们眼见浑身颤抖的医生马上就要告饶，各自等着看一场好戏。
“剁了我，你有那个本事么？”
“你妈的……”
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个回答，恼羞成怒之时大汉一拳挥下。
他显然对自己的一声蛮力很有信心，拳头还没击打到对方身上，他就不由得想象出这小白脸皮开肉绽，跪在地上舔他靴子的场面。
脸上那种洋洋得意的神色瞬间一变，大汉的拳头居然被接下了！
在救回史蒂夫的身体的时候，穆时捎带做了一些小小的改造。眼见那大汉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整张脸涨为猪肝色的滑稽样子，穆时笑笑，一反手将对方掀翻过去。
“……你，你！”
“来啊，剁了我。”
“找死！”
流寇带着兄弟们冲上来，他们高大的身形在屋子里几乎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是穆时辗转腾挪，身上连丁点儿灰尘都没有沾。
“老大，这个医生有问题啊！”
“妈的，只要是一个鼻子两条腿就没有打不死的！抄家伙！”
四人从腰间抽出匕首，将穆时团团围住。
穆时端的是被这四人的智商感动到了，他们不拿武器的时候还进不了他的身，拿上武器岂不是限制更大？
匕首刺来，对方的动作在穆时眼中就和慢动作一般。只是轻轻一格，那支匕首就顺着力道向另一个人刺去。
“蠢猪！你在干什么！”
“不关我的事，是那个怪物干的！”
眼见又一波进攻就被这样简单化解，四个人心中终于有点慌了——明明是个小不点，可是打了半天连对方的衣角都抓不到。
就像是猫在抓住猎物后，都要戏耍到猎物筋疲力尽之后才会吃掉一样。
流寇老大忽然打了个冷颤。
“快带上那个老头离开这个鬼地方！”
“别走啊，我还没治病呢！”
这群土匪都是玩命之人，和那个老人家一看就不是一伙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能让他们把老人家带走！
穆时闪身移至老人身前，正好面向来人。那人见面前似乎是突然就出现的人，来不及停下脚步，索性心一横直接冲撞过去。而穆时见那熊一样的大汉撞上来，面色狰狞，双臂在面前卡成十字，侧身也向对方撞去。
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一壮一痩，对撞到一起，那大汉居然先行飞了出去。待他落地时，在场所有人定睛一看，地上平躺的人胸口软绵绵的趴下去，竟然是所有的肋骨都被撞断了。
靠近门口的二人掉头就跑，刚跑出房子没几步却被穆时一步追上，双手一合，就听一声好像是劈开西瓜一样的脆响，那二人就倒在一片泥泞之中。
“啧，又下手重了……我还想多试试这个身体来着……”
回身看去，刚刚凶神恶煞的流寇首领已经吓得跪倒在地。
“求求你，饶了我吧，我错了，我我我投降！把我交给教会换赏金吧，活的比死的价钱高我很值钱的别杀……”
“安静！”
土匪头子的告饶之言戛然而止，他的牙关不听他的使唤死死咬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穆时踱步走到那人面前，饶有兴致的欣赏对方的表情。
“我对你的赏金不感兴趣。”
那人看向穆时的眼神充满疑惑，想不出对方除了赏金以外，还有什么理由非要和他们过不去，因为他们对这个医生不礼貌么？
“看来你想不起来了，好吧，给个提示。”穆时盘腿坐在土匪头子身前，“五天前，公共马车。”
疑惑的眼神瞬间惊恐至极，他认出这个金发男子是谁了！而这惊恐的眼神也永远定格在他的脸上——就在土匪头子有所反应的一刹那，穆时反手将匕首捅入对方的胸膛。
就好像那天的情景一样。
……
大雨滂沱，雷电轰鸣。
穆时看着最后一具尸体缓缓倒地，终于心满意足的拍拍手。
“搞定，怎么样史蒂夫，帮你报仇了开心吗！”
史蒂夫的意识保持沉默，虽然正是这些人害的他落得这样的下场，但是看见自己的同类在自己眼前被虐杀，要说开心也是开心不起来的。
“省省这种假惺惺的同情吧，这可是你自己说要复仇的。再者说，为这种人浪费你的感情？嘁。”
“可是……可是……”史蒂夫的声音越来越弱，虽然感情上很难接受，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个恶魔讲的是事实，如果不是这个恶魔的话，他早就被这群歹徒杀了两次。
恶魔虽然可怕，但比起这些没有人性的人来说，还是温柔了许多。
“……谢谢。”
“……不客气。”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干脆的道谢，穆时准备好的一肚子辩白之词通通没了用武之地。
话题一时没法继续下去，史蒂夫轻轻咳嗽，好让两人从这诡异的沉默中回过神。
“魔鬼先生，那边还有个病人来着。”
“哦对差点忘了。”
“咦，这个人是……”“长鹿镇的收藏家格里芬先生。”
史蒂夫的记忆现在是被穆时共享，在他回忆起来之前，穆时就已经找到了这位神志不清的老先生的身份。
那群流寇绑架一个收藏家干什么？就算是要赎金，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忙慌的怕老人家病死吧。
“这个老人是收藏什么的来着……”
不知道为什么，穆时仿佛闻到了有好东西要送上门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