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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七十六)旧梦浮现

一根突出海面的巨大石柱。

仿佛是某种怪诞仪式中的华表,或者是某种禁忌之地的路铭。它的存在只是为了昭告一件事情:

快跑吧,小虫子们,这不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

这是一片由粘土、烂泥以及布满海草的巨石构成的海岸,这些巨石正是地球上最可怖的存在,实实在在,触手可及——噩梦般的尸骸之城拉莱耶,在数不尽的纪元之前,历史没有书写的时光里,由源自黑暗星辰的可怕庞然大物建成。

伟大的存在及其同类便沉睡于此,潜藏在生满绿色苔藓的黏滑石室里,在经历无数的纪元后终于向外界释放出它们的思维,进入神思敏感之人的梦中散播恐惧,高傲地召唤忠信于他们的信徒前来朝圣、解放并唤醒祂们。

穆时当时并没有想这么多,因为他自己就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深海中的恐惧,散步混乱与邪恶的梦魇。穆时知晓对方的名字,那个碍于这个世界隐秘规则而不能说出口的名字。

克苏鲁。

恐惧带来的混乱让穆时一瞬间失神,直到骰子抛起的一瞬间,耀眼的光斑才如同灯塔暂时的驱散了思维上的阴霾。

“过个……意志……”

“成功。深红之王深吸了一口气,邪神的身躯帮他抵御了位阶差距带来的恐慌……”

脑子里的混沌瞬间减轻,穆时也有了更多的精力去观察周围。

马尔令家族,那些精神力抵抗较低的人,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只能被迫的去祭拜这只怪物。这世界上的声音有的发自人,有的发自野兽,但是当一种从另一种的喉咙中发出来的时候,那就只剩下了毛骨悚然的感觉。嘶吼声和狂喜的尖叫声中充满了动物般的狂怒与纵欲式的狂欢,穿破夜空,尖啸恍如恶魔的召唤,恍如来自地狱深渊的肮脏暴风雨,恍如原初的罪恶最肆意的咆哮。

那些水手们跪伏在地,邪神的心智肆意的破坏他们的大脑,哪怕是他们的七窍迸裂,鲜血有如汗水一样不停的往外涌出,他们也还是跪在地上,用粗哑的嗓音齐声吟唱那段可怕的语句:

“弗纳古鲁伊,木古鲁纳弗,克苏鲁,拉莱耶,瓦格纳,弗达根。”

在拉莱耶的宅邸中,死去的克苏鲁侯汝入梦。

穆时甚至都不用检查这些人的思想,就知道,这些人已经没救了。他们的思想已经完全的被深海中的呼唤者污染,成为了另一位邪神的忠实仆从。

而这些仆从们跪拜着的方向,那个魔神的宫殿,那个不属于任何一个正常世界的次元之地,正在散发出可怖的绿光。在这如棱镜折射的光一般扭曲的奇幻空间之中,似乎是某道尘封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一种让人不堪忍受的气味顺着贴地而行的绿雾漫漫弥散,打破了一切熟知的物质与透视法则的定律。

祂快醒了。

不,并不是彻底的清醒。穆时也感觉到了,群星还没有达到正确的位置,这个沉睡的存在不过是睡眼朦胧中伸出他的触手,触碰这个来犯者的底线罢了。

看起来只能和祂硬碰硬喽?

穆时一把将薇瑟内拉身周那些疯狂的水手捏成肉酱,恨铁不成钢的甩过一条披风,让她稍微可以遮挡一下。

“放开你的思想!”

薇瑟内拉因为要抵抗邪神的控制,此刻也处在肌肉紧绷,关节卡死的地步。听闻深红之王的一席话,只能听命不再在脑海中重复奥文的抵抗。深红之王就如同屏蔽异域邪神的目光一样,将薇瑟内拉的精神保护在其麾下。

“让其他还没有被操控的人动起来,马上开船离开这片海域。”

这片海域不是正常的海域,而是类似于梦魇界的那种平行位面在此地的碎片。在这片海域中,对方是绝对的主宰,空间与物理法则的规律全部都在对方的操控之中。

哪怕穆时现在有着蛛神之力,或战或逃,不管接下来想要做什么,都要先从这片海域中摆脱了再说。

残存理智的人们降下船帆,将备用的船桨放入水中,手忙脚乱的就要掉转船头。此刻却有一道狂风袭来,将船只倒吹出去。平静的大海泛起波浪,就是载满了补给的货物在此中也不过是一叶扁舟。船员们惊恐的回过头去,那一滩绿色的黏糊糊的怪气生物已经从山坡上滚下来,若无其事的张开自己的双翅,将其臃肿不成比例的身躯托举在空中。

物理法则已经被改变,绿色雾气被翅膀鼓起的狂风吹散,就仿佛是一个沉重的叹息,缓缓沉入海底。锐角变为钝角,天空变为海洋,海水则粘稠如同泥浆。在这个范围之中,所有的事物都在顺着唯一之神的心意而改变。

历经数不尽的纪元之后,伟大的克苏鲁终于又一次重获自由,迫不及待的要找点乐子。

“不行,这样在驶出海域之前绝对会被追上的!”

“让我来……”红袍似乎在甲板上扎了根,狂风骇浪不能移动其分毫。

穆时直面空中的古神,他已经承担了所有尚还清醒之人的恐怖,而在面对对方的片刻,更多的恐怖气息向他压来。

“只有这些么……你可比混沌宫殿之中的那位差远了啊……”

似乎是听到了穆时的嘲讽,半空中的邪神发出了山崩一样的尖啸,向着小船俯冲而来。

仿佛是山鹰冲向蚂蚁,小舟上的生物似乎根本没有反应之力。他们只能乖乖的接受被蹂躏,被诅咒,被生吞活剥的命运。

“佐思莫拉奥的蛛网切割术!”

不可见的网似乎是瞬间出现在半空中,似乎马上就要热刀切黄油一般的穿过章鱼头邪神的身躯。但是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黏糊糊的躯体却比收到圣光加持的秘银还要坚硬,一声接一声蛛网崩断的声音,让在场众人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沉下去。

蛛网没有丝毫杀伤效果,它似乎只是稍稍阻碍了一些对方飞行的顺畅,那庞大的身躯失去了浮力的支撑,直直拍入海中。

大海变得狂暴而危险,蛛网穿行避开了最危险的坠物,却避不开高达十几米的浪潮,船只硬生生撞入疯狗浪之中,那是哪怕最熟练的水手都在畏惧的浪潮。船只一个猛子扎入竖立的大海,船上的龙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穆时回头望去,在短短的经过海浪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不成比例的翼膜和一双没有任何凡人感情的眼睛。

船只冲出浪潮,大海那仿佛泥沼一样的触感正在缓缓消失,他们又航行在一望无际的远洋之上。

但是穆时能感觉到,船只还没有完全行驶出被上古之神控制的地带。

“我们甩掉他了!”

“还没有。”威压强行喝止住想要庆祝的人群,“他在我们下面。”

“……那怎么办!我们会被追上的!”

几乎是在说话的瞬间,面前的海面忽然爆起,那巨大的身躯就这样横亘在众人面前。

薇瑟内拉正惊异于船只为什么直直的开向那不可战胜的存在,回头却看到原本是舵手的位置真站着的是天鹅骑士!

深红之王的人型化身紧紧控制着船舵,就仿佛是一个赌桌上的狂徒。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狂热,薇瑟内拉熟悉这种狂热,那是在战场上,在无数次生与死的边缘博弈出来的眼神。那眼神只在诉说一件事,他想要活下去。

在别人的主场能否赢下来,只有赌一把了!

“过个运气!”

“失败,深红之王……”

“我要求孤注一掷!”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穆时忽然感觉面前那个命运之骰的虚影忽然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仿佛是早就知道他会这样一般。

“深红之王进行孤注一掷,燃烧一点理智……”

骰子缓缓的抛上半空,在小小的船只与恐惧的化身面前,散发出虚幻的光芒。

落到穆时手中,其上唯一的一个数字1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这个表示着大成功的数字,仿佛是被点燃了一样烧蚀殆尽。

而于此同时,船只生生撞过了邪神的投影。那虚幻的存在在海面上迅速分散,腐朽,最终变成了一摊散发着恶臭气息的泡沫,渐渐的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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