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查昆的名字前几日便听人提过,想来他失踪后就一直在这里轮回。从他的话里判断,昨日饮酒时封南博也必然将封二娘许配给了他,不过不知什么原因,被查昆拒绝了,所以,才有了今天这场戏。想来如果查昆不出面,后面应该还有其他的戏码,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要让这幻境里每场戏的主角都适逢其会,然后用两顿酒混淆他们的视听,以保证会永远的循环下去。
“啪!”徐文的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心里一惊,回头一看,竟然是李肇和马七儿。
“你们怎么来了?”徐文低声问道,原本他是交待他们在井口守着,不想竟然也一同下到了这里。
“你那徒弟惦念你!”李肇的语气带着些戏谑,“你下来快一个时辰了,他怕你被妖怪吃了没人收尸,所以就一起下来了!”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徐文正想做下一步的打算,场上忽然传来一阵骂声,把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你、你、你,你个不知礼义廉耻的竖子!今日是要来毁了我封家近千年的传承么?老夫、老夫便是豁出性命,也绝不容你得逞!呀……”老头张开双手,作势就向前,冲着查昆扑去,查昆略微一晃身,把老头让了过去。老头收不住脚步,踉踉跄跄一下摔在地上,再抬头时,脸上已经糊满鲜血,怕是磕到了什么地方。
封南博和个后生急忙上前去扶,老头固执的推开封南博,咬牙切齿道:“南博,封家独剩‘信义’二字,你如今是要毁了他么?人在做,天在看,你便是欺人欺己,又如何欺得了天?”
“族叔!我、我……”封南博一时无言以对。
“老头!既然你说到天,那这事便由了天做主,如何?”查昆仍旧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笑话!你以为你是谁?你问老天,他答应你么?”老头揶揄道。
“他应不应别人我不知道,但我要问,他必然会回应我!”查昆的语气不容置疑,在老头的诧异中,转过身去,从腰间箭壶里抽出一支箭来,高举过头,冲着台前的村民道:“各位乡亲,估计大伙都听说过我查昆的箭术,都说我箭术如神,其实我只学过三天的箭术。至于每发必中根本就不是靠我的箭术,而是这箭!这箭是我十二岁时,西王母娘娘传给我的,这箭即非骨牙,也非铁簇,而是杜鹃鸟所化!若是不信,可以仔细看看这箭头!”
这一提醒,众人才发现,那箭头确实不像一般的箭簇,整个样子是个略带弧度的尖嘴,看着确实像是鸟的喙。
“这箭因是神物,所以中与不中皆奈天意,”查昆说着话走到封二娘跟前,问道:“小娘子可敢与我一试天意?”
封二娘蹙着眉头也不出声,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随着查昆的示意来到台前。
查昆从身上摸出个二寸来长的木制鱼符交给封二娘,道:“这鱼符是个求平安的小物件,待会便让小娘子拿着,我远远一箭射去,若是中了,便是天意让小娘子改嫁,若是不中……”
“不过是想用技欺瞒众人!”老头冷不丁插进的一句话打断了查昆,“你是有名的猎户,那天意便是你每日的射术能做准的?”
“好、好!”查昆连说了两个好,脸上多了两分狰狞,“你说我以技欺人,那今日我便背过身去射上一箭,若是中了,是天意么?”
“你背朝二娘射箭?”老头满脸愕然的问道。场上众人也是一通糊涂。背身射箭,那箭难道会拐弯不成,不然怎么中靶?
“某家说过了,这箭乃是神物,中与不中都是天意,如今你能信得?”查昆气势汹汹的喝问道。
“好!老夫就看你这背身射箭的天意!”老头须发皆张,那脸上的血污还未除尽,衬得整个人如厉一般。
日头高挂,树木的影子似乎因为畏惧光的杀伐,悄悄的缩作一团。
徐文三人混在人群里,他们也想看看查昆那背射的一箭究竟是个什么射法。徐文更想通过这所谓的天意之箭寻摸出些幻境的破绽。
台上的查昆引着封二娘站在台中央,让她把鱼符拿在手里伸平了手。封二娘明白了他的意思,忽然执拗的把鱼符塞进嘴里用牙咬住。查昆一愣,人群也是一愣,这鱼符不过二寸来长,咬到嘴里也就只剩了寸许在外,若是出了意外,这漂亮的封二娘怕就从此香消玉殒。
人群开始多了些骚动,封南博更是急慌慌道:“二娘,你这是何苦?还是用手拿着好么?”
“爹爹,女儿信得过查大哥,信得过天。即是天意,那我若是该死的,便是再远些,也逃不过这一劫!若我不该死,那便再近些也伤不到女儿!”封二娘说完话,又把刚拿下的鱼符塞进嘴里咬住。
查昆眼里流露出几分欣赏之意,也不多话,转过身去背着封二娘,然后抽出一支箭来,双手把箭托着靠在额头闭目许久,也不知是收敛心神还是祷告上苍。最后终于分出左手,把背上的弓摘了下来。
一弓在手,查昆的气势忽然斗长,旁边的封南博都不经意的退了两步。
“站稳别动!”查昆一声大喝,然后深吸一气,举弓对天,右手持箭电闪般搭到弓弦上。低头、引力、开弓、放箭!那箭带着一道尖啸笔直冲上高空,根本就看不见它的影子。
场面上忽然安静极了,连风似乎都不见了踪影。人们已经明白了这天意一箭的道理。箭入高空,势尽后必然回头,回头时积蓄力量,最后要落在封二娘咬着的寸许鱼符上。只是这种射法闻所未闻,那力道、角度、风向、阻力等等等等哪是人能控制的?难道真是天意?
“呜……”半空里传来一声颤鸣,人们的眼光齐刷刷去找那出声的东西,台上的查昆趁着这个机会,轻轻挤了挤背后的封二娘,逼着她不得不挪了一个身位。
“噗!”箭正中鱼符。这箭力道好大,封二娘咬不住鱼符,一松口,让那鱼符连着箭掉到了地上,甚至连她的嘴角也渗出些血迹。
“哇!”人群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发出一阵惊讶的喧哗,徐文似乎想到了什么,拉了拉李肇、马七儿,悄悄的退出了集会。
三人急匆匆赶到封南博的院子,翻墙进院。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应该都在集会上。
“跟上!”徐文交待完,一马当先,寻着那井,一下跳了下去。李肇与马七儿也只好稀里糊涂跟着跳了井。
入井、落地、直奔洞口。出来一看场景依旧,只是那日头西挂,眼看就要到酉时。
徐文望着那落日,傻愣愣的一动不动,过了一会竟然捡了块石头,蹲在地上胡画起来。
李肇和马七儿凑上去看,徐文画的是三个圆圈。圆圈一个挨着一个,第一个圆圈下面写着“我”,第二个写着“查昆”,第三个啥都没写,徐文一直在第三个圆那纠结,许久之后,像是想通了什么,抬手画一条线把三个圆穿起来,直线穿出圆圈,拖出尺余长的一条尾巴,最后徐文在那尾巴的末端上狠狠画了个叉。
“你们来看,咱们现在在这!”徐文指着第三个圈对二人道,“从我们的幻境到这个幻境,人物、发生的事情应该都是一样的,除了时间!这时间的不同是因为每次进入幻境的人所处的时间不同造成的,就像现在,咱们应该是在秋季,而不是来时的春季!”
徐文这话说出来,才让李肇和马七儿反应过来,可不是么!满眼的稻田里,都是压得沉甸甸的麦穗,早已不是来时的青绿颜色。
“如今这幻境是谁设的,我还不知道。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些幻境应该都是某个场景的映射。所发生的事情也该是一样的。把人引进来,喝酒,接着许亲。如果对象,那么顺理成章的,第二天就喝喜酒!”徐文说到这,瞥了李肇一眼。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又不知道,这是、是个幻境。我家如今只剩我一个了,急着娶亲那是自然!跟扯不上。”李肇有些心虚的解释道。
徐文没理他,继续道:“如果对象不,那么第二天就会发生刚才我们看到的事情,义气相争!要是对象还不中招,想来后面肯定有其他的戏码,无外乎‘酒色财气’四字,总之最后肯定又是一顿难以推却的酒宴。这两顿酒宴一喝就喝迷糊了,今日复昨日,明日复今日,然后永远的轮回下去。”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你有应付的法子了么?”李肇着急问道。
“我刚才不跟你说了么?”徐文指着最后画的那把叉道,“这所有的幻境都应该来自某个场景的映射!这些映射一环扣一环,我们如果能像支箭一样,穿透这些所有的幻境,应该就能找到那个被映射的场景,我想所有的谜底都该在这个场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