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洛群玉那种打量登徒子的眼神瞄了一下,卫青梧即刻领悟到其中含义,半怒道:“我本一心向明月,你莫要想歪了。”
又说道:“你自己不也意识到兴许会有不便和危险,所以以男装示人吗?”
洛群玉被他说中了,只是心中还有几分犹豫,卫青梧不耐道:“我们悬济堂去自家药农那里办事,顺路带上你,我都没嫌麻烦,你倒拿捏起来了,洛掌柜,平日里都是这么优柔寡断吗?”
洛群玉想要再解释一番,她着实不想欠卫青梧这么多人情,就听他催促道:“赶紧出发吧,天气这么热,大中午赶路要命啊,不趁着天气尚早赶紧出发,你还在这磨蹭什么?你再不走,我自己走了。”
洛群玉无奈,只得翻身上马,同他一道出发。
卫青梧见她上马的动作利落,有些意外道:“没想到你骑马倒不错。”
洛群玉笑笑,带着些许得意。
都尉府里,袁少文掀帘进来,行完礼后垂手立在一旁。
齐嘉树手中秋毫未停,问道:“东西可送到了?”
“送到了。”
“收了?”
“收下了。”
齐嘉树颇为意外,但听后还是难掩心情愉悦地放下笔,抬头问道:“今日奇了,那边这么痛快就收下,没有难为你?”
每次给洛宅送东西,袁少文不是被洛群玉逼着将东西带回来,就是当着他的面派人送到洛长飞那里去,搞得他每回回来跟齐嘉树汇报都胆战心惊,齐嘉树倒不会因此责骂于他,只是面色会很难看,心情会很不好,连带着他的日子也很难过。
“洛姑娘并不在家中,所以,东西由丫鬟收下了。”袁少文回禀。
“不在?这么早,她去哪了?胭脂铺吗?天还没亮就去,出什么事了吗?”齐嘉树急着追问。
“回大人,洛姑娘没有去胭脂铺,属下打听过了,是为着一个新方子的花料,得去原产地看下,具体哪里,未能知晓。只知道路途应该不算近,听门房的人说,洛姑娘背了一个不小的包裹离开的。”袁少文回答道。
齐嘉树并不意外,整个洛宅阖家上下谁都知道他对洛家二小姐一往情深,但也都知道,洛群玉看不上他,但因着老夫人和洛家当家主人洛长飞的支持,他在洛家地位超然。
只除了洛群玉自己小院里的人以外。
所以洛群玉的事,在洛家除了最贴身的两个丫鬟,旁人几乎都不清楚,后来有一次因为老夫人施压,明水和静水没抗住,把她的行踪泄露给了齐嘉树,让他追了过去,打那之后,洛群玉对两个丫鬟也不事事明说了,当然两个水的嘴也变得更紧更牢,油盐不进。
这次洛群玉出行,袁少文打听不出具体地址也不意外。
“有谁跟着?”
“只车夫老吴。”
见齐嘉树一脸忧心,袁少文宽慰道:“大人,宣城隶属藩王之都,一向太平,大人接管宣城防卫以来,又严加约管,方圆十几里地的村镇也都相安无事,洛姑娘一向胆大心细,又有老吴跟着,当是无逾,大人请放宽心。”
齐嘉树听后依旧眉头紧锁,不耐地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洛群玉这两年,大半的精力扑在何处他不是不知道,也并非没有想过阻止她,只是两人彼此知之甚深,当年情到浓时,她笃定的事,齐嘉树都未能改变其主意,更何况现在?
待要想施一点一些手段,让她所谋之事折戟,又见不得她四处奔波操劳,对着别人低声下气的样子。
这两年,洛群玉打理着铺子,做着生意,人是越发的开朗有精气神了,他愿意看到这般生机勃勃的她,只是欣喜之余,齐嘉树也渐渐发觉,洛群玉越来越稳重,也越来越成熟,她像是一株抽条疯长的玉兰,美丽依旧,却不再依附旁人,独自一人,活得恣意绚烂,而他的存在,变得可有可无,如同鸡肋。
再次拾笔而书,齐嘉树只觉得心烦意乱,强自按捺写了几个字,定睛一瞧,毫无章法筋骨,遂停了下来,唤来袁少文,吩咐道:“去西城门口打听一下……”
袁少文识得洛群玉,他身边贴身的丫鬟小厮也认识,可旁人并不认识,他负责宣城防务,问询什么情况都说得过去,可是让袁少文巴巴去打听,就得把洛群玉的模样身高说得清清楚楚,而且她出发得那么早,又是骑马,守城的人应该有印象,说了出去,就像是把洛群玉推到一帮陌生男子中间任由他们打量,齐嘉树心里蓦地烧腾了一番。
“罢了,你下去吧。”再次将袁少文打发下去,齐嘉树自己也觉得倦了。
他不是没努力过,只是与洛群玉的关系却像是走进了死胡同里,以前是毫无进展,可最近,他从西疆回来,只短短几天,却有种感觉,像是越来越远。
他明明已经尽力补救,去填补这半年的空白和疏远,可是毫无办法。
当初他选择自请去西疆剿匪,一来是避开胞弟越发紧仄的逼迫,二是趁机在西南大军发展自己的实力,这样,日后父王老去,弟弟承袭王位后,若想动他,会多一份忌惮。
当然他在心底还是有种隐隐的念头,兴许两人分开一段时间,反而会冷静下来,彼此重新思量下对方的意义。
他去的时候正是冬天,西疆阴冷潮湿的夜晚,一次次冷得他骨头打颤,那样长的夜里,人的思虑也变得格外分明,他想起了很多事,一桩桩一件件从他脑中流过。
齐嘉树发现,他分外想念的,全是与洛群玉在一起的回忆。
那时的快乐像是山泉汩汩而出,毫不费力便可拘起一大捧,可是走到后来,他却丢了这份珍宝。
可是,他仍旧不后悔,他用那份内疚换来的是自己如今的实力稳固。
若他如一叶飘零,自顾不暇,如何能保护心爱的女子?
何况,他有的是时间,日后好好对她就是了,只要他有心,不相信洛群玉的心捂不热。
齐嘉树自小信很多东西,他信只要足够努力和筹谋,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他也信,人这一生的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而非娘亲口中上天注定。
同样的,他也相信,自幼时起的情意,不会从洛群玉心中消散,她不过是过分敬爱父亲,一时难解心结,假以时日,一切都会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