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男子将白衫套到自己身上,又将两人塞到一个卖水果的台子后面,说了句:“藏好!”
飞身便窜了出去,两步到了街道中心,他这一回头,正好与新郎对上眼,青衫男子并不犹豫扭身就跑。
新郎一见他,仓促之下竟未看清来人,登时恼得双目赤红,扬手一挥,大喝道:“给我追上这个奸夫!”
呼啦啦,一群人脚程发急,朝着青衫男子就追了上去。
青衫男子身手矫健,在一行店铺摊位面前辗转腾挪,一会露面,一会不见,连洛群玉离得这么近,视线有时都能跟丢他,就别提离得远的那帮人了。
他在外面逃窜忙得很,洛群玉在车里看得有些兴起,心里咂了咂滋味,看样子,这个青衫男子倒有几分意思。
街头前方又传来隐隐的人声,洛群玉一直没放下帘子,此刻看去,远处一帮黑压压的人影,想是新郎的手下,想着两头夹击,将人堵在这条街上。
再回头望向身后,新郎那一帮人吵吵嚷嚷地冲过来的时候,新娘已经低调地拉着她的情郎跑了出去,越来越远,一个转弯,再也不见了人影。
身后的骂声喊声越来越近,各种嘈杂声音中,洛群玉听到了几个名称,她做的是富贵人间女眷的生意,自然听过,心里不由得又一阵憋气,甭管多小的一件事,只要牵扯到这些权贵人家,倒大霉的总是他们这些布衣平民,就因为高高在上,便可以不把他们当回事吗?
此时车子路经就近一个的街口,洛群玉对老吴说:“从这边走吧,前后都是人,免得遭池鱼之祸。”
老吴应声赶车拐了过去,洛群玉掀帘子的手正待放下,瞥见青衫男子竟然在不远处正往她这边跑!
身后没几步就是街口,那里前后有两帮人等着夹击他。
洛群玉攥紧帘子,紧紧盯着青衫男子,不对,此刻应该叫白衫男子,虽然经过刚才显而易见不怎么从容的奔逃,加上原本就是匆忙披上的外衫,此刻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强烈,男子跑着竟也看了过来,一时两人看了个对眼。
方才被打得浑身是血动弹不得的伙计霎时入了脑海。
下一刻,洛群玉推开了车门,低声喝了句:“上车,后面有人!”
再下一刻,男子丝毫没有迟疑,略一停顿,双腿轻似无重,轻飘飘就落在车门处,洛群玉向后退开半步,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男子头一低,紧跟着进来,反手利落地关上车门。
老吴不愧跟了她这些年,眼前变故就跟没看见似的,毫不迟疑地继续赶路,却没有过分加快速度,一面做贼心虚,引起旁人注意。
预期内的脚步声没有响起,说明并没有人追到这条窄街上,洛群玉稍稍安下点心。
车子转了个弯,随即而来的事熟悉的叫嚷声和众人奔跑的脚步声。
洛群玉来不及后悔让这个人上车,她只是在担心,如果被逮到她藏起这名男子,事情会不会闹大?以新郎家的权势来说,想要为难一下她,给她扣几个大帽子还是轻而易举的,她当如何脱身,又不连累家里人?
靠她自己,虽然不敢说没有可能,但难度不小,这些年她苦心经营,总算在宣城不少达官显贵的内眷中有了些人脉,可这些珍贵的关系又有几分力度和情面呢?难道要用在这种跟自己原本不挨边的事上吗?洛群玉有些心疼。
况且,也未必行得通。
毕竟抢亲这种事,犯罪不至于,但却重重地折了夫家颜面,也让娘家无法抬头,两家权贵,若真较了真,想要出这口气,无边的怒火波及到她,估计也能烧她个精光。
难道这次真的要用到晟王府的关系了吗?
她不愿意。
在她心底,是宁愿死也不愿意再跟晟王府有任何瓜葛的。
不知道是不是洛群玉的面色太过苦大仇深,白衫男子有点过意不去,忽然说道:“放心,若真是不凑巧被抓到,你便说是我劫持了你,想要逃脱便是,你好心救我,我绝对不会牵连到你。”
洛群玉这才扭头看他,对方又说道:“恩人,我姓卫,名青梧。”
洛群玉点点头。
狭窄的车内,她并不是很喜欢跟一个陌生男子离得这么近,扭开头,不再看他。
卫青梧依旧盯着她瞧,像是怕她信不过:“我说真的。”
接着又补充一句:“无论是不牵连你,还是名字,都是真的。”
几个男人说话交谈的声音靠近了些,洛群玉心再次揪了起来,她无心跟卫青梧交谈,略微一抬手,制止了这场对话。
洛群玉拿不准卫青梧什么来头,此时此刻竟还气定神闲,像是车外的乱事都与他无关。
好在是有惊无险,几次追他的人都擦身而过,洛群玉感觉他们近到奔跑的喘气声都听得清清楚楚,纵然她准备好了几套解决方案,仍是不由得紧张到攥拳。
直到老吴将车拐到熟悉的街道上,又听到了每日回家必听的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洛群玉才终于松了口气。
人放松了,理智也就恢复了,洛群玉这才察觉到面上有两道灼灼目光,抬眼看去。
卫青梧一时不察,没来得及收敛脸上明显的笑意,索性嘿嘿一乐。
洛群玉心里好大不痛快,她当然看得出来,卫青梧那种笑叫做揶揄!
她心里想着速战速决,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给转手。
“你要从哪个城门出城?这边的话,应该是西城门近一些……”
“我为什么要出城?”卫青梧一脸不解。
要不是他的表情太过真诚,不似作伪,洛群玉险些以为卫青梧在逗她玩了。
“你帮人抢亲的时候没打听清楚,新娘的夫家跟宣城府尹有亲戚关系吗?”
“我没有抢亲啊!”卫青梧仍旧满面诚恳。
洛群玉觉得她开始牙疼了。
“对,你这不叫抢亲,你这叫仗义相助,帮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倒也不是。”卫青梧摇摇头。
洛群玉不说话了。
“我跟灵韵自小认识,哦,就是新娘,今天帮忙,也是因为她。”
洛群玉皱眉:“你倒是情深义重,高风亮节。”
卫青梧听她这番奇特的词汇形容自己,知她是误会了,赶忙解释。
“我只是跟她自小相识,因为两家是世交,但并无男女之情,她前些日子来托我帮忙,事关她的终身大事,若是不成,她就不活于世了。”
洛群玉是女儿身,又经年累月跟女子们打交道,这种要死要活要挟人的话,听的最多,心里立时有些不屑,只是随意抬眼看向车顶,面上未表露出来罢了。
卫青梧却敏锐地察觉到,继而又继续解释:“灵韵十岁那年因为跟表兄不合,起了冲突,表哥一怒之下淹死了她养的狗,她提着把菜刀就冲上门,最后打断了她表兄的腿。”
确实是个烈性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