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落山的夕阳为阴沉的天抹上一大片黑,为51区施加了一种令人焦虑不安的Debuff,使其看起来更像是一座任何人都无法挑战成功的巨型鬼屋,而非美国重要的军事基地。
51区周边一反常态地空无一人,如此重要的军事基地就这么拱手让给了一个“黑球”?周扒皮很难想象全国的武装部队都败在黑球手里的画面,它一定很滑稽搞笑。美军都是纸老虎一个,若不是这样,当初我和周扒皮就没那么容易跟着旅游团溜进51区了。
延伸出51区近千米的警戒圈,清空了范围内的所有房子,使其只剩一个空壳。就连圈附近的原住民也没能逃过一劫,被军方拿着枪上门要求撤离至别处。
刚来51区时,门口摆着不少的广告牌,他们打着“旅游考察”的旗号吸引那些对“玛雅族”和“世界末日”感兴趣的人进入51区,并向其索要极其昂贵的“考察费”,无论军方以何种手段清剿,他们总能被可口诱人的大块肥肉吸引铤而走险。现在只剩下依靠细支架支撑着的广告牌,破了许多窟窿不说,一些牌子被连日的风雪摧残得不像“牌样”。
没了岗哨和看门的士兵,试图拦住想要进入51区的一切物体的警戒线、电网和拦车的杆子,都成了虚无的摆设,周扒皮得以钻空子进入。不知是压抑又冰冷的空气,还是这里不同于他刚来美国时的51区,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他总感觉有人在时刻监视他。
大部分军用设施早已成为废铜烂铁躺在一边,还有少部分探照灯抵抗着寒冷发出亮到刺伤眼的光,但相对于大片黑暗来说依然微不足道。周扒皮意识到自己在登机后从我那得到的“贴身暖宝宝”再加上自己的,根本不足以抵挡入夜时的寒冷,只能凭借厚厚的棉袄,继续往前走。
空荡荡的军事基地,除了风,没有任何声音回复周扒皮接连不断的喷嚏声。不对,周扒皮感觉到空气里混杂着一丝危险的气息!此时他已经完全走进了51区,离唯一的出入口已经很远了。
“打起精神来,目标出现了!”渐黑的夜有利于杀手的行动,一男一女通过热成像望远镜锁定了在漆黑中发光的孩子——周扒皮,随即向男杀手命令道:“动手!”
从刚进51区到现在,周扒皮一直保持着警惕,时刻对暗处可能潜伏的图谋不轨之人加以防备。夹杂于风声之中还有其它细微的声音,似乎是我在呼喊周扒皮的名字,我答应过周扒皮,解决完黑球一事就立即与他于51区会合。
“被我顶上的猎物,就别想再活着出去!”悄悄的脚步声,男杀手嘴里还嘟囔个不停……
“金鱼?”周扒皮下意识地转身,看到刚要动手的陌生男子,手里还拿着刀,自带的警惕控制全身尽可能地后跳躲开:“你不是金鱼!你到底是谁?”
敏捷的身法,这家伙绝对经过特殊训练,很大可能是美军派来的特工!刀子刚与鼻尖以咫尺之距离擦过,男特工的脚就已经瞄准了周扒皮的上半身,飞身踢正在蓄力……
紧凑而快速的进攻没给周扒皮任何反应的机会,凭借密集之攻势,男特工以体力优势成功占据上风,毕竟他的对手只是18岁的孩子。
周扒皮累到瘫坐在地,没力气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才得以仔细观察这来路不明的蒙面男子。身穿黑色紧身皮衣,与迅速渐黑的夜色完美融合,个头比自己高出近2/3头。衣服各个角落里藏着的装备,绝对是一个顶尖特工在行动时的必备武器。
“没意思,这么快就结束了?”男特工一副目中无人之模样,手里转着刀,缓步走向周扒皮。即使蒙着面,也盖不住他一副自傲又自恋的气场:“我忘了,你还是个小孩子,哪能跟我们顶尖的特工相比?”
“住手!你在做什么!”躲在暗处的另一位同样蒙面且服饰相似的女杀手终于现身,话锋虽指向男特工,眼神却充满明晃晃的讽刺:“老板叮嘱过,让我们保护好他,要是他出事了,我们都没有好下场!”
“要我答应带这个废柴去找他的父母?若不是为了拿赏金……这哪是一个特工该做的!”男特工的话引起了周扒皮的注意,但他既不想违反我们的承诺,又能见到父母……
“不!我爸妈已经……”周扒皮迫使自己接受现实,不让自己被面前两家伙的谎言冲昏头脑:“你们真的知道我他们在哪?”
“我们不知道你父母在哪,但我们老板知道,他会带你找到你的父母。”黑衣女抢先特工男先一步答道:“别担心,你的父母现在很好,多亏了我们老板发动全美国的力量为你父母筹钱治病。”
为了能与父母见面,即使冒着受骗的危险,周扒皮也要去会一会他们口中的“老板”。此刻他觉得即使身中骗子的圈套,却依然坚信自己不会上当,仔细一想又觉得很可笑……
黑衣男女带着周扒皮来到了51区军部大楼门前,并没有采取任何暴力手段,全凭一心想见父母的周扒皮乖乖配合。这个军部……有些出乎周扒皮的预料,外表不再和往常一样鲜亮,锈迹斑斑的铁门以及快要坏掉的灯,恐怕人们永远不会承认,面前千疮百孔的高楼是51区军部。
除了指挥室,周扒皮无路可去,也不被允许进入其它房间。指挥室内的大部分陈设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镶金边的豪华办公桌椅、和“橙橙的人”的私人画像、分别摆在房间四个角落的四盏落地台灯和一盏摆在办公桌上的小台灯。
周扒皮惊奇地发现,画像里的“橙橙的人”,之前好像在哪见过!他依稀记着,那个人和记忆里的某个“橙橙的人”长得很像。
“老板,我们把你要的人带来了,别忘了我们的赏金!”男特工开口三句不离赏金一事,随后跟着女杀手退出房间在外等候。
气氛有些不太对,紧张和焦虑趁着周扒皮不注意,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内心。即使周扒皮经历过生活的百般磨砺,在这样的气氛下也难以避免地手心冒汗,就像我第一次在他的私人办公室里与他面对面交锋时那样的紧张与害怕。
“很好很好,你来了?”椅子旋转180°,周扒皮得以借助台灯的微弱光亮目睹“橙橙的人”的真面目,正是之前我们见到的特靠谱,“不用担心,他们都是我的手下,办事很有分寸,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周扒皮心里憋着一肚子的怨气,实在忍不住想吐槽那两人刚刚对待自己的恶劣行径,但与父母见面相比,头一次展现出不计较“一块钱”的大度:“那两个家伙说你知道我父母现在在哪,请你现在带我去见他们!”
“哦?想必那两个人把什么事都告诉你了,”特靠谱一脸猥琐之笑容往办公桌前凑,让周扒皮害怕到不得不向后退几步,“实话告诉你吧,你的父母早在三年前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抢救无效了,要不是我花了大价钱为他们的尸首封存于冰棺之内,恐怕你现在只能见到骨灰了!”
“那为什么你们还要骗我!说我爸妈还活着!你们还在为我爸妈筹款治病,看来这一切都是假的!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应该待在这……”
“孩子,别着急嘛,”特靠谱安慰道:“募捐的事是真的,要不然我哪来的钱为你的父母封存尸首?那些钱被我用来弥补最近投入在‘冰封尸体’研究项目的亏损了,你的父母也成了我的实验对象。当然,为保证筹款行动的公开和透明,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
“那我爸妈还有救吗?需要多少钱?”周扒皮已经忘了自己全身都在颤抖,扑到办公桌边,希望特靠谱已经找到了复活他父母的方法,“快说啊!只要能让我见到爸妈,要我怎样都行!”
“总统重视你和那孩子是因为你们对玛雅墓室的研究工作非常之重要,玛雅矩阵的作用,没人比你更清楚,是它让矩阵守护者拥有了不死之身。”利用周扒皮的软肋,特靠谱准备继续为话题添油加醋:“能量元是整个矩阵的核心,一旦它被毁,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不可预知的灾难!所以,只要你能想办法把能量元修好,利用它的力量,不仅可以阻止这场灾难,你的父母还有活的机会!”
“让能量元复原,需要守护者以生命为代价,这么做无疑是……”
“这么说,你是在跟我谈条件了?”特靠谱有筹码在手,说起话来不紧不慢,“虽然冰冻能够尽可能延长你父母尸体的保存时间,但这样做的后果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也不想让你的父母错失最佳的治疗机会,是吧?”
周扒皮陷入两难,他没想让青衣真用自己的命修好矩阵,刚刚还心急、冲动的他现在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像我一样思考,还有没有其它办法。所有已知的典籍都表示,只有矩阵守护者、拥有守护者力量或能够控制矩阵的人,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才能让受损的矩阵复原。但这样做的后果,无疑会使失去了守护者保护的矩阵陷入更加危险的处境。
不知藏在何处的沈钊,随时都会出现,对无人守护的矩阵下手!他已经盯了很久,为的正是这次机会!
“我答应你!现在要我怎么做?”周扒皮还是选择违背自己与青衣在许多天前的承诺,决定让我去当修复能量元的牺牲品。
2月4日,周扒皮带着我来到美国之前,向青衣保证过,不让我与此事有任何的关联,而青衣也不希望,我作为一个外族人被此事牵连而发生危险。
“这才对,有时候为了达成目的,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特靠谱将守在门口的男女杀手叫了进来,而两人正是之前提到的秋山信子与秋水雅子:“我的两个手下会协助你准备接下来的计划,不用担心,你随时可以命令他们帮助你达到你想要的目的,前提是在这个计划之内……”
入夜后没有太多光照的51区实在是太黑了,身上的紫色辉光和周围仅剩不多的探照灯成为我在一片漆黑中仅有的光亮,依旧不足以点亮占地辽阔的51区。黑红的天与地上许久未除的雪被让周围稍稍亮些,还是没办法在这么费眼的地方确定一个四处乱窜又不太大的黑球的位置。
51区真成了新闻上报道的“无人区”,除了风还有被风带起的雪,令我无法睁开眼,这让“寻球”行动变得更艰难了。还好,每隔数米的雪地上有个一个胖子宽的坑,应该是那个球飞累之后一跳一跳所留下的“球印”。
这些球印一直延伸到51区中心,被风来回拽松脱的牌匾上用中英双文写着“玛雅墓室──52区”。我之前一直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以至于近两个月的冒险过去了,什么也没收获到。
球印终止于52区玛雅墓室的入洞口,没有任何探照灯,深洞恐惧扑面而来,毕竟我现在身负重任,决不能临阵退缩!有时候,中二可以让自己获得足够多克服恐惧的勇气!飞进去!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墓室通道两侧的柱子上用于照明的紫火消失了,壁画也变得模糊不清,很难想象这还是几天前我刚回来时的墓室。玛雅主墓,发光的霉菌大部分都死掉了,能量元的碎片散落一地,孤独的棺椁静静地躺在墓室中央,棺材盖上的枫叶印记不再发光。
我感觉不到任何异样的冷,看来矩阵守护者不在这……
回忆之前的情节,我在金刚门学习过内在心法,能够控制一些简单的能力,试着感受能量元,显而易见,中二的方法一向没有任何效果。
背后传来强烈的、如同即将被深渊巨口吞掉的压迫感,一转身,却与一个直径和我身高差不多的黑球脸贴脸。我们好像都没有要攻击对方的打算,黑球干脆缩回原有的体型,在我身边转悠,而我却只能失落地靠着棺材坐下,满眼的泪都在斥责自己的无用。
心烦意乱的我不容许这颗球绕着棺材蹦跳,便找准机会,用尽吃奶的力气,两手才勉强夹住他:“小家伙,你一定是上天派来看我笑话的!对吧!”
黑球凭借其滑滑的表面轻松从我手里挣脱,对我的斥责表示极度不满,从他表面渐渐溢出的黑气就能看出。他没有吭声,只是自顾自地冒气。
“还嫌事不够大?多亏了你,我和周扒皮耽误了好几天的时间!”我注意到黑球的表面在膨胀,同时棺材旁边的能量元碎片不见了。
莫非是……黑球在我旁边晃悠半天,吃掉了那些透明的碎片,吐出了完整的能量元。我不由得惊呼,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墓室的黑暗,掩护着黑刃以我无法想象的速度从某个角落里飞出。仅在眨眼之间就击穿了黑球,不太大的体型令这样的贯穿伤对他来说极其致命。
等我反应过来,扑到黑球身边,试着用手堵住球体表面的创口,可黑色内容物却还是止不住地流出。
任凭我如何呼喊,他没有任何回应,即使全身颤抖或抽动一下、或是散发黑气表示对我的不满。就算这样,我依然打心底里相信,他还活着。
沈钊?偏偏这时候他出现了!我来不及多想,带着黑球和能量元飞离地下墓室,走为上计!庆幸的是,沈钊并未跟上来,要不然我和黑球都会死在这……
黑球的体型随着内容物的流出、挥发迅速减小,使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巨大、拥有出众的攻击和不俗的防御力,但同时也加快了他伤口的修复速率。从重伤到恢复意识,过了不到十五分钟,取而代之的是体型减小到原来的70%。据我在无人村遇到他与之后一起同行时的了解,他恢复到正常大小需要很长的时间,这期间连最普通的钝器都能对他造成很重的伤。
他挣脱了我的双手,借着黑乎乎的外表和小小的体型很快隐匿于漆黑的夜中。唯一已知的踪迹就是黑球在比之前更深的积雪上一跳一跳时留下近乎等距排列的坑,比之前更大。会飞而偏偏在雪地上跳跃行进,或许他是故意留下的痕迹……总之跟上去才会有答案!
出于好奇,我暂时放下和周扒皮的会合计划,顺着他的指引前往树林里某个未知的地方。前进的路上不得不提防那些被风控制、随时可能偷袭我的树枝,即使这样,我依然时不时会中招。
隔着密密的树丛,隐约能看到身披雪衣的小屋,屋前的火堆,成了风雪之夜中仅有的光源。冲出树丛,这间屋子只不过是用周边随处可见的树枝临时搭成……之前的黑球呢?算了,不管他。
原来福福鼠他们也在这,还有青衣!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我此时此刻与伙伴们相见的感动,只有几天不见,我心里的担忧就压不住了。
感动持续没多长时间,就被青衣严肃冷酷的气场打散。我能感受到周围的气温正迅速下降,莫名熟悉又刺骨的冷钻进了我的内心,仿佛在我心里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你不应该来找我……
“快离开这!”坐在一旁的青衣突然站起身,似乎受了伤使她动作稍稍放缓,手里多出一把飘散紫色雾气的发光草木剑,剑锋所指令我有些措手不及:“之前告诉过你,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为什么还要来!”
就知道青衣会提这事,但我没想到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我们还有其它办法……”
“你们两个都别吵了!”吉吉鼠出面,挡在青衣的草木剑前劝和,“别以为你是守护者我们就怕你!听金鱼把话说完,或许他真有办法修好能量元!”
“就凭他?”青衣充满讽刺的话,句句深扎我脆弱的心,“一个什么事也做不好的外族人,能有什么办法?”
在我和周扒皮离家前,我想起周扒皮说过的话,我所掌握控制矩阵的超自然力量,在青衣面前只不过是玩闹的小把戏罢了,还不足以弥补这种程度的大错。
“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
“她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能力成为守护者,做的一切都只是添乱罢了……”我眼角的泪痕清晰而泛着紫光,从怀里拿出能量元时,胳膊不自主地颤抖:“我朋友帮忙修好了它,虽然我不清楚还能不能用,但……我们已经尽力了。”
既然我没有任何用处,那也就没有留在这的必要,除了背影、泪和哭声,什么也没留下。至于跑去哪,还是继续动身去找黑球吧。
吉吉鼠不想朋友刚团聚就被青衣给拆散,顺着我跑的方向想要追我回来。
“儒儒,你在这保护好青衣,要是发现沈钊就立刻带她离开。”福福鼠准备追回我和吉吉鼠,相较于我们的安危,儒儒鼠更担心这会是一个陷阱。为此,福福鼠特意在离开前留给儒儒鼠一句安心话:“不用担心,我自会有办法和你们见面。”
直至福福鼠的身影消失于黑夜中,带伤硬撑着使用守护者力量的青衣体力终于达到极限,集中全部力量于紧握草木剑的右手,用剑勉强支撑着自己。
“金鱼这孩子,他难道不清楚,这一切都是沈钊设好的圈套吗!他要是来了,就中了沈钊的计!”
儒儒鼠跑去捡起地上的能量元,它的确被修好了,只是外表没和以前一样散发紫色辉光:“我想金鱼也是出于好心,能量元确实已经修好了。而且你刚刚的那番话并不是有意说他,只想让他离开这,才一时言重了。”
“如果没有守护者的力量将它激活,它永远是一个普通的透明盒子,没有任何作用的透明盒子。”即使青衣对刚刚伤人的话十分后悔,但如同落地已碎的镜一样,没办法撤回,“他只是个孩子,更何况他还是外族人,当我发现沈钊真正目的时,就已经晚了。
“金鱼拥有控制矩阵的力量,可以替我吸引沈钊的注意力……但我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他还有朋友、家人,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拿一个孩子的命去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