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如洗,残月似刀。
院中池塘内,荷叶早已枯烂,残败的枝叶随风而动,随水飘零,像在诉说着它曾经有过的碧波连天。
池塘边的这座凉亭,与周围的建筑格格不入,飞翘的檐角,像一把黑色的钩,勾着多少沉甸甸的江湖往事。
夜已三更,亭子上还坐着一个人,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这张脸布满皱纹,这些皱纹像是在诉说着岁月的无情、沧海的寂寞。
金黄色衣服在月光下显得很黯淡,月光,原来如此之神秘,它可以改变颜色,改变人的眼睛,但它却不能改变一个人的心,心中的颜色永远改变不了,一些往事更是无法改变。
老者的目光,盯在前方的石桌,这石桌美玉雕成,在月光下显得很干净,石桌上摆着一盘残棋。
他一动不动,只是盯着。
这盘残棋他盯了一辈子,或许早已被他破解,但他从来没有去动它,可能他在害怕,害怕那不是真正的破解,就像人生的残棋,又怎能解得开?
三更寒风渡,
凉亭月杀人。
残棋沉梦去,
江湖一段魂。
老者看着棋盘,缓缓地说道:“你终于来。”
月悬西方,天地肃静,没有任何人出现,难道他在和棋盘说话?
“是的,我不得不来。”有人回答,但不是棋盘,这声音同样苍老,但没有人知道这声音来自哪里。
亭中的老者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现身?”
那人道:“现在还不是现身的时候。”
亭中老者道:“你待何时现身?”
那人道:“该现身的时候,我定会现身。”
亭中的老者道:“既然这样,你为何今夜还来?”
那人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
亭中的老者道:“何事?”
那人道:“你们欧阳家门外的几棵树要砍了。”
亭中老人道:“为何?”
那人道:“它们可以多做几口棺材。”
老人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手中的棋子向右侧闪电般飞去。一条黑影从一棵香椿树前一闪,像蝙蝠一样飞向夜空,消失在朦胧的月光里。
一个穿着黄衣的青年从一扇房门内走了出来,走到香椿树前。月光照在他脸上,一张白净的脸,他左边额头上有个拇指大的胎记,但这丝毫影响不了他整张脸的秀气。
被老者打出的那棵棋子深嵌在香椿的树身内。青年小心地把棋子取出,然后向凉亭走去。
看着青年走进凉亭,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平川,你也还没有睡。”
青年人便是欧阳雷的大儿子欧阳平川,“是的,爹,天已很晚,您老要多保重身子。”
欧阳雷道:“是啊!的确很晚了。”
欧阳雷嘴上说天很晚,但丝毫没有起身回房休息的意思。
过了半晌,欧阳平川终于忍不住问道:“爹,刚才那人,可是江湖中传说的竹剑狂魔?”
欧阳雷摇了摇头,眼睛依然看着桌面的棋子,道:“不是,竹剑狂魔没有这么老。”
欧阳平川思考着,疑问道:“不是竹剑狂魔,那他又会是谁?”
欧阳雷不语,静静地看着那盘残棋:“七寨十八门的人员可都安排好了?”
欧阳平川道:“回爹,全都安排妥当,只等对方自投罗网。”
欧阳雷道:“很好,很好……”
月沉到高高的院墙之外,夜,的确深了。
……..
南波洞内,血腥四溢。
绝无痕在连杀十四人之后,体力已经透支。
剩下的只有三人,金三在其内,他身子灵活,武功之高,其他两人武功也是不凡,他们三江湖经验丰富,从不对绝无痕近身攻击。他们像灵蛇一样灵活躲闪,一有机会,便出其不意地攻击绝无痕,虽然他们出手并不能伤到绝无痕,但可以慢慢地消耗他的体力,让他不战而倒,这也是他们所要的结果。
洞室的石门紧闭,墙缝里所插的火炬将要燃尽,满屋子都是血腥味和松油味,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尸体。
绝无痕背墙而立,手的木棒已染成红色,血一滴一滴地从木棒的前端滴向地面。他到现在才知道,杀人,原来是这么不容易。人不是狼,人的智慧绝对不是狼的智慧。
如果没有伤,如果手中拿的不是这根木棍而是剑,他相信瞬间就能杀光这里所有的人,但是,没有如果。
三个人蒙面人知道绝无痕此时已经灯枯油尽,相互使了一下眼色,聚集所有真气同时向绝无痕出手,三对金刚爪同时脱手飞来,分别飞击向绝无痕的双腿、腹部和双肩。这六个位置都不是人体的要害,对方分明是想把他击倒,并非想取他性命。
绝无痕没有躲闪,因为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躲闪,他的确已经筋疲力尽。他使出最后一道真气,用力把手中的木棒向前一挥,砰的一声,顿时击到飞向双肩和腹部的金刚爪,木棒粉碎,四副金刚爪掉落在地上的石板上。
但他的双腿已被剩下的一对金刚爪击中,他身子一震,顺着石壁滑坐下来。
三人见到绝无痕倒下,放松了紧张的心情,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石门轻响,三人一惊,向那边看去。只见那石门正在慢慢打开,一团云雾跟着从门涌进,再跟着,一持剑少年走了进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夏侯琳。
三蒙面人大惊,此山此洞,极其隐蔽,除了本门之外,外人怎么可能知晓。
夏侯琳见到满室的尸体,也一脸惊愕,用手背擦擦脸上的雾气,连忙说道:“在下路过此地,多有打扰,多有打扰。”
三蒙面人迅速从身旁死者手中取下武器。
金三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能找到这里?”
夏侯琳道:“其实是这样的,我是山下的村民,上山来采药,无意间闯进来的,你们信不信。”
金三冷冷地道:“哼哼,我还第一次看到拿着剑采药的,再说,方圆几十里,那还有人一户家。”
这还用说,连夏侯琳自己都觉自己说的简直就不是谎,而是废话。但是她知道,找一点废话可以拖延一点时间,便于自己思考,等弄明白了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才好下手,总不能一进来就拿剑杀人吧。
夏侯琳眼睛一转,笑了笑道:“刚才是跟各位开个玩笑,我是找绿蜘蛛,所以才找到这里的,你们是不是把她抓来了?”
金三一听绿蜘蛛三字,双目圆睁:“你找她作什么?”
夏侯琳道:“绿蜘蛛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找她,当然是要杀她罗。”
金三冷冷地道:“别装了,能跟随我们来到这里,也算是高手,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金三说完,向其他两人使了一个眼色。
三人围向夏侯琳。
夏侯琳想,一定是他们从绿蜘蛛手中把这恶魔抢过来的,还以为我是跟着他们来的,但他们为什么抓他过来?难道知道他的身份?一定是!这可是我的财产,可是我初出江湖的第一桶金,我拼了命也不会让别人抢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