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宸一愣,连忙转头看去,却是一位二十左右的白袍青年,正一脸鄙夷地瞪着他俩。再看他身后,隔着三四米远还有六七个人正排在那里。看样子此人定不是什么善茬,所以人家才会对他敬而远之,连排个队都不敢跟他靠近。也正是因为这样,洪宸才没有注意到还要排队。
“对不起,这位兄台,我没有注意。”虽然对方出言不逊,洪宸却并没有跟他计较。毕竟是自己不对在先,被人骂就骂两句吧,又不会少块肉不是?再说,真要计较,那也得打得过人家才行啊。看对方身上的气势,修为至少在化丹以上了,这么大的实力差距,洪宸就算再能打,他自忖还不是人家的对手,这种明吃眼前亏的事他可不会干。
客客气气地赔了个不是,他抓着木牌拉着小胖子转身便欲排到队伍后面去。
“站住!臭小子,这就想走?”他不想跟人家计较,人家却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那青年跨上一步,几乎贴着洪宸的身体站在他的面前,怒声喝道:“你刚才叫我兄台?我呸!谁是你兄台?你这是侮辱我知道吗?你去打听打听,我任剑凡是谁都能侮辱的吗?”
“人见烦?”洪宸原本听到他的名字还觉得好笑,可是一阵阵横飞的唾沫加口臭扑面而来,使他忍不住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心道:“修真之人到了筑基阶段,便会排出体内杂质,一尘不染、百病不生,怎么这家伙的嘴巴还会这么臭呢?难怪别人不愿意跟他靠近呢,不仅脾气臭,嘴更臭。”
“快看,那新来的家伙要倒霉了,惹谁不好,偏惹上了任师兄。”
“就是,碰到任师兄,他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嘘,你们轻点,小心惹祸上身!”
“……”
四周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声,声音不大,但每一句洪宸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你想怎么样?”他压住心头腾起的火气,不卑不亢地问道。
“我想怎么样?”任剑凡更加得意了,在他看来,洪宸那后退的一步便是胆怯退缩的象征,再听洪宸问的话,分明是任他宰割的意思嘛!于是他一脸傲然地说道:“我不想怎么样,不过你侮辱了我想一走了之,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吧?这样吧,你赔我一百灵石精神损失费,我就宽宏大量放你一马。不,念你是新来的,给你打个八折——八十颗,怎么样,我够意思了吧?”
“嘶……八十灵石!这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
“就是!我们一个月才领十块灵石,人家不过就称呼了他一声兄台,大半年的灵石补贴就没有了,这也太不讲理了!”
“称他兄台怎么了?一看他的年龄就比人家大,叫他兄台不很合适吗?还要赔八十灵石,这不是摆明了敲诈嘛!”
周围的吃瓜群众忍不住又议论开了,不过这次他们居然一边倒地都开始同情起洪宸,为他鸣起不平来。
“没有!”洪宸面无表情,非常干脆地答道。其实别说一百,一千、一万灵石他都拿得出来,但面对这种情况,就算灵石再多,他一块都不会给对方。此情此景,洪宸不禁想起大学的时候,那次拿到了奖学金,校外的几个混混不知怎么知道了,将他堵在一个角落里逼他把钱交出来。可最终直到把他打得晕死过去,他仍死死地抓着那几百块钱,愣是没让对方给抢走。在他看来,这已经不单单是钱的问题了,这是他的尊严的问题!
尊严,对他这样一个孤儿来说,很多时候都是一种奢侈品,但或许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的心里埋下了尊严的种子,并决意全力去维护它、捍卫它,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没有?”任剑凡没有理解洪宸的意思,“倒也是,像你们这种山沟里出来的穷小子,哪里拿得出这么多灵石呢?算了,我吃点亏,五十,不能再少了!再拿不出来你就给我打个欠条,下个月领了补贴分期付款!”
“这么一个无赖还懂分期付款?”洪宸差点被他给气乐了,看样子这家伙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敲诈起人来居然跟做生意似的还能讨价还价。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说‘没有’的意思是有灵石也不会给你!”洪宸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任剑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根据经验与他脑补的画面,接下来不该是这小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求自己再少赔一点,再宽限几日,然后自己“善心大发”,大手一挥再减少个几块灵石,然后拿着对方的欠条潇洒离去么?这小子怎么了,居然敢不按套路出牌,谁借给他的胆子?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说‘没有’的意思是有灵石也不会给你!”洪宸果然很听话,一字不落地又再说了一遍。
“……”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此刻这里却寂静无声,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洪宸,不知是被他的勇气震撼了,还是在为他即将到来的悲惨结局默哀。
“哈哈,好,好!小子够胆!就是不知道你的骨头是不是也跟你的嘴一样硬!”任剑凡怒极反笑,紧接着,他的全身爆发出一股骇人的气势,如山呼海啸般向着洪宸压来。
来不及将小胖子推开,洪宸急忙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后,自己则挡在了前面。同时身体微微下沉,全身真元狂涌,竭尽全力地与任剑凡的威压对抗。
别说,任剑凡为人不咋地,自身实力倒确实是不俗,再加上修为差距太大,仅仅是威压,洪宸便感觉到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他感觉自己身上像压上了一座大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他甚至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骨骼发出的“咯咯”的声响!
在周围这些旁观的弟子眼里,洪宸仿佛是狂风中的一棵小树,身形在不停定晃动着,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这任师兄也太欺负人了吧?如此对待一位新人,真是太过分了!”
“就是,有本事去找那些跟他修为差不多的人啊,欺负一个新人算什么好汉?”
不少人看不下去了,义愤填膺地在那儿议论开来。
宗主峰上,皇甫空与那位老者正悠然地品着香茗,在他们的前方,悬浮着一块似玻璃又似玉石的长方形物体,上面显示的正是洪宸此刻所在的知事堂内的景象,如果洪宸在这里,说不定会以为这是一台液晶电视机了。
“叶孤行,你觉得这小家伙怎么样?”见洪宸护着小胖子在与任剑凡的威压相抗,皇甫空忍不住转头问道。
老者叶孤行微微点头道:“宗主你慧眼如炬啊,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小子心性刚毅,重情重义,是个好苗子!”
“我都不记得说过多少次了,让你别叫我宗主,直接叫我名字,或者叫我皇甫就行,你怎么老改不了呢?”皇甫空不满地瞟了他一眼道。
“呵呵,宗主也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叫惯了改不了了。”
“我们是多少年的老友了,你这样称呼我,置我于何地啊?不行,以后你不能再这么叫我了”
“好的,宗主。”
“……”
“宗主快看,那小子快承受不住了!要不要……?”沉默了一会,叶孤行忽然开口道。
“不急,再看看。”皇甫空不紧不慢地摇了摇头……
洪宸感觉自己快死了。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已经浑身酸痛,仿佛下一刻骨头就会散架了一样。汗水浸湿了全身的衣物,这些本就不太阔绰的衣服此刻更是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使他看起来显得更加瘦弱。好在那浩瀚无边的丹海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真元,让他能苦苦坚持到现在,换做别人恐怕早就被压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咦,这新来的有点意思啊,居然能在任师兄的威压下坚持这么久!”终于有人看出了不同寻常之处。
“嗯,这威压恐怕我们都承受不住,他居然到现在还没趴下,难怪敢跟任师兄叫板,这小子果然有两下子!”
不少人在窃窃私语着,然而更多的人依然保持着沉默,只是他们的眼神中透露着愤怒、同情、敬佩等情绪交织的复杂。还有一些人甚至紧握着拳头,似乎随时都会冲上去助洪宸一臂之力,然而始终都没有一个人敢于率先挺身而出。
洪宸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而他的愤怒、不屈等已经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烈火,烧得他浑身发烫,两眼赤红!
“为什么都要欺负我?因为我善良,还是觉得我软弱?!”洪宸喃喃自语着,心中一股戾气也随之而生,越来越盛,并随之转化为无穷无尽的杀意,这杀意无法遏制,几欲透体而出!猛然间,他抬起了低垂的头颅,五官扭曲着,血红的双眼狠狠地瞪着任剑凡。
“吼!”他张嘴发出一声怒吼!这吼声如龙吟深渊,似虎啸山谷,振聋发聩,让人不禁心神剧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