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转头对众人喊:“谁也不许跟过来,我们到了安全之处,自会放了你们大人!谁敢跟过来,小心我的刀滑手了!”
镇抚使大人命悬一线,众人哪敢轻举妄动。
三人一出众人视线,立时施展轻功,借着夜色飞奔如风,直到一个僻静的树林外方才停歇。相视哈哈大笑,甚是痛快。
白浪道:“大哥,你离开忠杀门后,兄弟们都很想念你。给我们讲讲你都经历了什么?”
白云还是个大孩子:“对啊对啊,快讲你的传奇,一定很精彩。”
白灵便将这一切娓娓道出。
白浪听完,悲愤道:“天杀的倭寇,这么多年,想不到我们竟是在为杀害爹娘的仇人出生入死!”
白云眼噙热泪:“爹,娘,我一定要拿倭寇的项上人头,祭奠你们的在天之灵!”
白灵道:“欲除倭寇,光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远远不够。现在我身居北镇抚使一职,麾下有五千锦衣卫,必要时还可向朝廷申请调兵援助,这才是灭寇的最大资本。眼下,你们必须先躲起来,等我联系紫魄,为你们易容改装,方可随我出征。”
伸手一掏,从腰间锦囊里取出两个珠子,鸡蛋般大小。夜色里,两个珠子散发着奇异瑰丽的光彩。
白浪识货:“夜明珠!这么大我的还是第一次看到。”
白灵把夜明珠塞到二人手中:“每人一颗,公平公道。”
白浪道:“大哥,你这礼也太重了,兄弟我受不起。”
白灵笑道:“镇抚使大人待客的礼数,一向这么隆重,何况你我兄弟,快收下。”
白云道:“大哥送我们这个,却是为何?”
白灵道:“京城的开销很大,你们现在身无分文,日子咋过?这两颗珠子就当是大哥赞助你们的生活费。”
忽然,白灵眉头紧锁,目光如电,望向五丈远的一棵大榕树。
“树后的朋友,可否出来相见?”
片刻,一个苍劲浑厚的声音传来:“能听得见五丈外的细微动静,好耳力。”
从榕树的暗影里缓缓走出一个人,站在月光下。
他是一个身穿深蓝锦袍的老人,须发全白,腰背却笔挺如杆。身上发着凌厉的杀气,手中却不见兵器。老人迈着健步慢慢走了过来。
白灵拱手行礼:“老人家,您一路追踪我们至此,气息竟丝毫不乱,实属罕见。敢问老人家尊姓大名?”
老人冷冷道:“我不喜欢别人喊我老人家,你可以叫我谭爷。”
白灵谦恭道:“谭爷,请恕晚辈鲁莽。敢问谭爷追踪我们兄弟三人,所为何事?”
谭爷神情略带悲凉,道:“我徒弟陈炯,他现在怎样了?”
白灵恍然大悟,谭爷是千户陈炯的师父!不认得师父,无异于告诉对方自己是个冒牌货。
白灵如实相告:“死了,谭爷节哀。”
谭爷虽生性冷酷,闻此亦是老泪纵横,颤巍巍道:“死了?”
白灵道:“您的爱徒将晚辈逼至你死我活的境地,晚辈也是无可奈何。人死不能复生,只能跟谭爷您说声抱歉。”
谭爷道:“我本身在江湖,承蒙镇抚使刘旭瞧得起我,将我纳入麾下,并有意将我引荐给朝廷,谋个一官半职,我年纪大了,不喜欢官场应酬,所以只做了刘府总管。我膝下无子女,只有陈炯这么一个徒弟,视如己出,经刘旭举荐,官至千户,我也跟着沾光添彩。本想从此安享晚年,偏偏你出现了,破坏了这一切!陈炯死了,刘旭被降职,都是因为你!你一声抱歉,这一切就过去了?”
白灵道:“谭爷想晚辈如何补偿?”
谭爷道:“我要把你的伪装扒下来,带到冯公公的面前,他怎么处置你是他的事。”
白灵道:“谭爷此番前来,可是刘千户的授意?”
谭爷道:“没错,你死到临头,我不妨让你死得明白。刘大人和我对你起疑心,是在你峡谷伏击倭寇战役之后。因为陈炯遇到此等大事,必会事先与刘大人和我商议,而你却没有此举。刘大人命我暗中监视你,若发现你是个冒牌货,可出手拿下或击毙。”
白灵道:“对不住,晚辈还想继续当这个北镇抚使,因为还有清剿倭寇的大事等着晚辈去做。谭爷也是大明子民,当能理解晚辈报效国家的心愿。”
谭爷道:“我说过,我年纪大了,剩下的日子不多,倭寇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只知道,陈炯在黄泉路上很孤单,我得送你去陪他。”
白灵道:“若是晚辈不想去呢?”
谭爷冷笑道:“这事由不得你。”
谭爷的杀气骤盛,树枝草叶,竟被这杀气逼得无风摇曳。
白灵对身后的白浪、白云道:“你俩伤痛在身,快走吧,我对付得了。”
白浪道:“这种局面你让我们走,未免小瞧了我们。”
白云道:“是兄弟就生死与共,我们三人在一起,什么坎闯不过?”
白灵叹息道:“也罢,那我们并肩作战。”
在杀手看来,遇到强敌,联手进攻是常态,而不会纠结于以多欺少,因为输赢往往关系到生死。
白灵道:“谭爷,请亮兵器。”
谭爷拍胸道:“我就是兵器。”
白灵解下佩刀,放在地上。在地上拾起一根树枝。
谭爷道:“自不量力,有刀不用,打算用这根树枝跟我打?”
白灵道:“谭爷手无寸铁以一敌三,我怎好意思再使刀剑。”
谭爷仰天狂笑:“年轻人,当真是有趣得很。”
白灵道:“树枝未必不能杀人,还请谭爷小心。”
话刚落音,谭爷身形已动,竟在三人眼前凭空消失!
白灵高呼:“在后面!”
站位靠后的白云惨呼一声,谭爷已掌劈其后背。
白云倒地不起。
白浪见兄弟受了重伤,怒吼一声,施展连环腿疾扫谭爷,谭爷再次消失!
白浪察觉高处杀气迫近,一抬头,见一只腿劈挂而下,力道强横,迅猛无匹,白浪根本来不及躲闪,左腮被踹中,似枯枝败叶飞出三丈外跌落草丛。
两招,两人出局。
谭爷弹了弹袍上的灰尘,冷冷道:“你那两个兄弟就是凑数的,太不经打。”
白灵叹息道:“晚辈也好不到哪去,谭爷手下留情。”
谭爷道:“陈炯至少有我五成功力,竟被你所杀,可见你还是有些本事。敢以树枝与我过招,你更是第一人。”
白灵恭身道:“谢谭爷抬举。晚辈的师父曾提起,二十多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位武功诡异的怪人,四处挑战各派高手,其招式朴实无华但实用有效,速度更是快到无人能及,往往对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终结。人送绰号‘闪魔’。闪魔在打败那个时代所有的高手之后,不胜寂寞,就退隐江湖了。请问,闪魔是不是谭爷您呢?”
闪魔道:“算你有点见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我能纵横江湖无敌手,全凭一个快字。对了,你师父是谁?”
白灵道:“家师白仙,谭爷可曾认识?”
闪魔道:“哦,原来你是他教出来的。不错,白仙曾与我一战,他是我唯一尊敬的对手。”
白灵道:“家师能与谭爷打成平手吗?”
闪魔道:“平手?笑话!他的剑法如何我不知道,就连他的剑是什么样的我也没见过!因为我一出手就按住了他想拔剑的手,快攻压制,他根本没机会拔剑。不过,他是唯一能挨住我五十记重击才倒下的硬汉。那一战,我的拳头皮破血流,我的脚过了十天才消肿祛瘀。”
白灵无语。
闪魔道:“你不用怕,我老了,比起当年已逊色太多。”
白灵拿着树枝的手在微颤。
闪魔道:“准备好了吗?”
白灵有点犯口吃:“准,准,准备好了。”
闪魔呵呵一笑,消失了!
白灵也消失了!
两人闪躲腾挪,已交手数十招!
闪魔赞道:“你也够快!不过跟我比,还是差那么一点!”
确实,白灵虽快,闪魔更快,白灵一直处于下风。
终于,闪魔一记重拳,击中白灵胸口,白灵踉跄后退五六步才站稳脚跟,嘴角一缕鲜血淌下。
树枝依然在手。
闪魔道:“中了我一拳,你就更慢了,打下去还有意义吗?”
白灵额角渗出汗水,他将树枝高举于左,右手托着树枝下端,左足微屈,全身重心移至左腿之上。这架势看起来是打算殊死一搏。
闪魔道:“冥顽不灵,我闪魔要是被一根树枝挑了,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身形一闪,无影无踪。
等他现身的时候,已在白灵的身后,他只需再给白灵一记重击,这场战斗就告终结。
他扬起右手,运足十成劲道,忽觉后背一麻!禁不住张口,一股滚烫的热血喷口而出!
白灵就在这一刹那,蓦然转身,将手中树枝刺入闪魔张开的口,穿后脑而出。
闪魔鹰眼圆睁,死不瞑目。
在他的后背,一颗夜明珠嵌入脊梁,散发着奇异瑰丽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