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善雅一般都会回家住一天,周末晚上才回校,学校离家不是特别远,骑车大概三十分钟的时间,因为昨晚车子出了点问题,她早上坐了几站公交到了停放自行车附近,找了两三圈也没发现,心里开始焦躁不安······
毕竟这辆粉色自行车对她来说有一定的纪念意义。
“叮叮叮······”
善雅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熟悉的铃铛声,转过身,杨羡骑着自行车正向自己骑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早啊,有缘江湖见,看来这个江湖还是有点小,不到二十四小时,我们又再次见面了。”
自行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坐在车上的杨羡露出迷人的微笑,凝视着自己。
善雅蹲在地上,仔细地检查了一番,“你帮我拿到修理店把它修好了?”
“所以呢,我载着你去请我吃个早餐,这个要求过不过分?”
善雅扁扁嘴,其实她想早点回家,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只能乖乖地坐在自行车后。
“坐好了,准备出发。”
站在五米外的蒋怡,望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晶莹的泪珠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还是在上小学的时候,杨羡和蒋怡是同班同学,杨羡一直都是家长口中夸夸其谈的“别人家的孩子”,而蒋怡则是同学们经常被拿出来当“挡箭牌”的反面教材。
总是莫名其妙的被拿出来作对比,无论是成绩,还是长相,她的性格也愈加孤僻,内向。
一次学校运动会中,蒋怡和杨羡互为搭档,两个别人眼中“精彩极了”和“糟糕透了”的人脚被绑在一起,在冲向终点过程中,蒋怡不小心摔了一跤,还把杨羡带倒了,“起来,你一定可以的!”简单温暖的八个字,还有那个坚定的眼神,像一股神秘的力量渗入蒋怡体内,抓住杨羡的手,他们一起奔向了终点。
虽然只拿了个第二名,对小学时期的蒋怡来说这个成绩是她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可对杨羡来说第二名可能是他小学时期的头一遭,他没有任何怨言,而是抱着自己天真烂漫地笑着。
这是她头一次感受到因为成绩带给自己欢乐和信心。
因为一句“你一定可以的”这个自卑的女孩开始变得自信起来,每天早上第一件事情就是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你一定可以的,她想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在人群中发出耀眼的光芒,让那个曾经给自己信心的男孩注意到自己。不过现实比较残酷,因为爸妈工作调动,蒋怡也跟着一起转了学,去了遥远的新疆。在那个网络还是2G的年代,杨羡的名字被当做一个秘密,藏在了心底。
可是时过境迁,这个一不小心就能成为网络红人的年代,杨羡昨晚直播的视频被推上了微博热点,善雅跟着意外走红,蒋怡的内心再也没能平静下来,买了机票,连夜赶了过来。
迎面骑车过来的杨羡不停地按铃铛提醒避让,蒋怡只是无动于衷地站在自行车道中间,面带忧伤地望着他们。
发现对方似乎没有避让的意思,杨羡只能从蒋怡身边绕过,擦肩而过那一刻,她的眼泪再也没能挂的住,从脸上慢慢地滑落······
她难过地走到一棵大树边靠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直播,屏幕里正在播放着他们骑自行车的画面。
突然地绕行,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善雅只能一把扯住杨羡的衣角,“你骑自行车的水平貌似不及驾驶机车的技术。”
杨羡连忙解释道,“刚才真不是我的原因,有一个奇怪的女孩子,明明见到我向她骑过去,不断地按铃铛提醒,她也纹丝不动地站在那······”
蒋怡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开始抽泣。
十几年里来每天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只是为了一个藏在心底的人,而如今再次见面形同陌路。
失落,不甘心,无所是从,翻江倒海般向她心口袭来。
缓过几分钟后,恢复了情绪,她还是咬牙做了一个留下的决定。
大白被江俊一从床上拉起,一起赶往别墅路上的丁字路口时,目光无意间和善雅碰在了一起,发现她坐在一个英俊少年的自行车后,不由得感慨道,“难怪昨晚我女神没接受我,原来她有男朋友了······”
善雅发现江俊一和大白在一起,心中忽然一阵悸动,不想让江俊一看到这一幕,双手下意识地搂住了杨羡,把头别了过去,脸贴在他后背。
“可能你昨晚鼻血流多了,脑子缺氧,还没清醒,即使她没有男朋友,轮也轮不到你······”
“老大,你要是哪天不打击我,我真的会以为太阳可能从西边出来的。”
江俊一虽然没看到善雅的脸,但是那辆自行车很熟悉,是去年她生日他送的生日礼物。
善雅的这个动作着实把前面骑车的杨羡高兴坏了,误以为这是她对自己的示好,松开一只骑自行车的手,对着手机直播的镜头扬起嘴角,比了个剪刀手。
不久,自行车在一家人气爆棚的早餐店停了下来,杨羡用一顿早餐的时间终于成功的要到了善雅的联系方式,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骄傲到善雅离开后,一个人坐在那里沾沾自喜。
他觉得这是他人生中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连续两次跟同一个女孩子要联系方式,还差点磨破嘴皮。
从早餐店出来,善雅就骑着自行车往家赶,一个礼拜一次的家庭团聚她还是非常重视的。
从玄关口换好鞋子,善雅走到了大厅。
“爸,妈,我回来了。”
今天是礼拜天,善雅爸爸许正凯也休息在家,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他听见女儿的声音点了一下头当作是回应了。
作为珠宝公司老总,家世显赫,生活上一直过得很低调,这一切从家中装修,和陈设就能看得出。
正在厨房拖地的妈妈蔡美琴听到女儿的声音探出脑袋,笑着,“善雅回来啦,怎么今天好像回来的比平时晚?”她把刚切好的水果端了出来,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说:“善雅,过来先吃点水果。”
“自行车出了点小故障,所以今天在路上耽搁了一下。”善雅从果盘里拿起一根香蕉,剥好皮后递给了旁边的许正恺,笑着,“爸,好不容易一个礼拜一家人才团聚一次,你就别只顾看报了。”
许正恺放下手中报纸,接过善雅的香蕉,点了下头,“嗯,我听女儿的。”
蔡美琴坐到了善雅身边,心疼地说道,“要不要妈妈帮你换一辆小车。”
“妈,买车的钱还不如雇个钟点工呢,每次我学校回来爸就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你一个人在搞卫生,爸爸不心疼,我还心疼呢。”说着善雅便从果盘中拿了根香蕉,剥好皮放到蔡美琴嘴边,笑着说:“妈,你辛苦了,别动,让女儿来喂你。”
蔡美琴轻轻地咬了一口,脸上洋溢着幸福地笑容,“我的乖女儿,有你真好。”
善雅故意数落一旁的爸爸,“妈,你说说,你和爸相差十二岁,当初你是看上了他哪一点?”
她的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打在了许正恺和蔡美琴身上,原本还温馨的气氛变得死一般的沉寂,空气瞬间凝固,两人的表情僵住了······
善雅左右回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蔡美琴从沉寂中觉醒,四处张望了一下,“善雅,你不是昨晚发信息告诉我又拿了个奖杯么,你把它放哪了?我去帮你放进书房壁柜里。”
善雅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奖杯居然忘了带进来。
“好像放在门口的鞋柜上。”
许正恺把吃了一半的香蕉放在茶几上,拿起报纸,若有所思地看了起来。
他和蔡美琴心中一直揣着一个秘密,善雅的亲生母亲叫林晓琪,当年死于一场难产,善雅的音乐细胞也是从她那遗传的。蔡美琴当时还只是公司一名小员工,事发后她一直在许正恺身边忙前忙后,经过长时间的朝夕相处,两人互生好感,在善雅还是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时,他们组成了一个家庭。为避免闲言碎语和照顾善雅,蔡美琴做了全职妈妈,所以从小到大善雅从没进过自己爸爸的公司,最多也是在公司外面看过两眼。蔡美琴也一直把善雅当作自己的亲身女儿看待,在这二十多年里,她也从没跟许正恺提过要自己的孩子。善雅的随口一问,让他们又回忆起那段过往。
从早忙到晚,江俊一和大白在别墅里忙活了一整天,该拆的拆,该般的般。原本还想在厨房里做顿晚饭来着,但是江俊一想到晚上另有安排,提前在手机上下了个外卖。望着桌上还算丰富的晚餐,大白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欣慰的,这一天下来也算没白忙活,拿起筷子开始了大快朵颐。
饭必,江俊一拿出两袋装满许愿灯的塑料袋放在他面前,大白就知道所谓的另有安排就是去广场上卖许愿灯。
要知道,大白的百米冲刺就是这样广场上卖许愿灯被城管后面追着给逼出来的。
自打元宵节卖许愿灯一晚上收入达四位数,江俊一已经在给几个月后的跨年预热了。
夜幕下的宜城万里晴空,一轮皓月高挂,白天心中隐匿的秘密在晚上的璀璨星光下被照的一览无余。
周末郭蔓婷在咖啡厅是做全职的,忙碌的一天就此结束,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氿滨广场上。
在这个没有家人和朋友的城市里,生活一年多也没有找到丝毫归属感,人和城市都一样,都是有磁场的,很难去爱上一座不属于自己的城市。
相恋,异地恋再到跨国恋,这四年多里有坚持不住的分手,也有无限惋惜的复合,刹那间,一股莫名的辛酸涌入心尖。
高一暑假那年,郭蔓婷终于在心愿清单上“去拉萨”上面打了个√。
在拉萨一家客栈,她机缘巧合认识了客栈义工骆铭浩。那段时间里他带着自己去听喇嘛辩经,去老光明奶茶店喝茶,去夜晚的山上看浩瀚的星空,去了好多游客鲜为人知的地方。在海拔三千六百米的拉萨她还是生龙活虎的,到了海拔五千多的纳木错开始高反,带着高反回到拉萨之前住的客栈,高反转变成轻微肺水肿。在此期间,骆铭浩对她悉心照料,两人也从朋友演变成了恋人。身体恢复后她把回程火车票给延签了,陪着他度过了剩下的客栈义工时光。
江苏宜城,广西北海,两个人的思念相隔千山万水。
优秀的骆铭浩一直是郭蔓婷学习的榜样,努力不负重托,她如愿考上了江苏的宜大。而骆铭浩在家人的力挺下,去了美国开始了两年交换生生涯。
刚跨越遥远的异地恋,又开始新的异国恋,隔着他们之间的除了距离还有十四小时的时差。
江俊一和大白每人拿着一袋许愿灯已经分头行动,江俊一占据地理位置最佳地——氿凤桥,这座离水面十五米高的短短圆拱桥是平时行人游客最佳观景地,路过之人无不驻足观赏宜城的夜景。
只是氿滨广场的周末没有江俊一想象中那么多人,晚上九点没有夜生活的宜城行人已是屈指可数。
坐在桥墩上守株待兔的江俊一望着不远处空中冉冉升起的许愿灯,他淡淡地笑了,打心里还是挺佩服大白的,佩服他的那种死皮烂脸,专找小情侣,不买也要死气呗咧跟着耗个十几分钟,这一点自己是绝对办不到的。
郭蔓婷不知不觉地走上了氿凤桥,背靠着桥墩,抬头望着天空中的许愿灯,脸上不禁露出惬意的微笑。
江俊一无意间看到对面的郭蔓婷披着一头长长的乌黑卷发,微笑中还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奇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郭蔓婷望着江俊一,看到他手里提着一袋许愿灯,以为这是一场买卖之前的开场白。
“许愿灯多少钱一个?”
江俊一懵了几秒······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守株,待兔还是有可能的。
听对方的意思好像是要买许愿灯,他兴冲冲地走了过去,说:“一个十块,两个八块,三个七块······”
郭蔓婷比了一根手指,“一个就好。”
江俊一拿出一只许愿灯,顺手递给了她一根笔,“你先把想写的愿望写上去吧!”
郭蔓婷摇头说道,“不用写。”
江俊一拉开许愿灯的四个角,套了点空气在里面,“很少有你这样的。”
进了空气的许愿灯像打了气的气球,鼓鼓的,瞬间膨胀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给了郭蔓婷。
郭蔓婷接过打火机点了起来,“把心愿写在上面飞的再高,也会有掉落的时候,我可不想我的心望最后跟许愿灯一样落空。”
江俊一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词,但细想似乎又有些道理。
许愿灯慢慢升起,郭蔓婷十指相扣于胸前,双眼微闭,心中开始默默许着愿,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趁她闭眼许愿之际,江俊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手机偷偷地拍了张照片,收起手机后,他好奇地问道,“看你笑的这么甜,能透露一下你许的什么愿吗?”
“心愿要是说出来就不灵了。”郭蔓婷靠着桥墩,仰望着空中越飞越高的许愿灯,说:“你知道吗,每年的泰历十二月十五日是泰国的万人天灯节,到时会有成千上万的人齐放天灯,你能想象的出那时的壮观场面么?”
江俊一倚靠在桥墩上,仰望着天空,幻想着她所说的那个画面。
“我觉得那时应该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去会非常浪漫。”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江俊一仔细地凝视着她的脸,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郭蔓婷怔了一下,望着他,“有吗?”
江俊一说:“昨天你是不是······”
“老大······老大······快······快跑······城管来了······”话还没说完就被跑向氿凤桥上的大白打断,在他身后不远处是一个紧追不舍的城管。
江俊一皱了下眉,笑着跟郭蔓婷说道,“看来我要先走一步了······”说完就利索地往桥下跑去,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回头冲着她喊了一声,“我叫江俊一。”
城管追到氿凤桥下看到他们两人已经从桥上跑了下去,停下了脚步,懒的再跑上桥,忽然听到桥的另一头传来江俊一的声音,还以为是在跟自己叫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跑到了桥上伸手指着他们两个喊着,“江俊一,老子记住你了,以后别让我逮到······”
江俊一和大白听到了城管的声音也停了下来,调皮地对着城管做出各种鬼脸,大白也补充了一句,“别忘了我,还有我,我叫大白。”
这么戏剧性的一幕就在郭蔓婷眼前活生生地上演了,她不想在城管面前笑出声,但还是没能忍住,城管还以为她在嘲笑自己,龇牙咧嘴,用杀人般的眼神死死地瞅着她,“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说完就往桥下走去。
望着两个逐渐消失在灯光下的背影,郭蔓婷抿着嘴笑着,心中所有的不快也随之抛在了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