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一到,昶音楼内鼓乐齐鸣,一众歌舞伎着绚丽舞服在大堂舞台中央摇曳身姿,尽显各种风流媚态。
主街早已疏通,步行人群渐少,各家府邸的豪华马车畅通无阻的从皇城各个方向驶入,络绎不绝的停靠在酒楼楼下。朱掌柜早就在门口恭身亲迎着,一切井然有序。
百里云止此刻已经换下了之前救人时所着的莲白色锻袍,改着一袭墨绿色的直襟长袍,腰间系了一根玉色的镂空镶边织带,站在酒楼高处,淡然看着眼下这一副歌舞升平的繁荣场景。似乎刚才的主街骚乱和蹄下救人他都未曾参与一般。他的清冷在这鼓乐齐鸣声中更显得孤单。
“快看,那不是百里公子吗?”刚踏入酒楼大堂,一位身着雪紫色纹花锦衣的女子就率先发现了百里云止的身影,她的身侧还簇拥着几位衣着华丽,面色绯红的女子们,随着女子手指的方向,个个面露娇羞的偷偷打量着。
“琬妹妹,还是你有福气,马上就要嫁作人妇了。哪像姐姐我,还不知良人今在何方”紫衣女子瞟了一眼身旁正痴痴望着百里云止的沈琬,嘴角一撇,背地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脸上却堆起笑来,双手挽着沈琬,推心置腹了起来。
“就是就是,那程公子可是如今皇城里的大红人,琬妹妹和程公子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可真是羡煞了我们呢”旁边立刻有人附和道。
”听说程公子今日也来过这昶音楼,怎么现下里却不见了人影呢?定是妹妹舍不得,把他藏了起来吧“紫衣女子打着哈哈,引起一群女子的偷笑。
沈琬哪里听不出这话里藏着的话,脸微微有些发红,垂下了眼帘。她的贴身丫鬟点翠想要为主子出头,却被她拦住,只轻轻摇了摇头。
”嫁人有什么好的,我就一点不稀罕“一声银铃般的清脆女声打破了这些许尴尬的局面,沈琬抬起头,寻着这声音去,只见一个身穿鹅黄色织锦束腰绣裙的女子,约莫才13,4岁的样子,鹅蛋脸庞还有些婴儿肥,铜铃般的大眼正瞪圆着朝着紫衣女子瞧,模样甚是可爱。
“哪儿来的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懂什么,一边儿去”紫衣女子不耐烦的朝她挥挥手,谁知手才刚抬起来,黄衣女子身边的丫鬟一个箭步跃上来,一把将她反手扣住。
“啊!谁这么大胆,敢对我动手”紫衣女子被人反手制住,瞬时动弹不得,急得直跺脚。身旁的一众小姐们和丫鬟何曾见过这等架势,都惊呆了,一时间只怔怔的盯着。
“胆敢对萤萱郡主不敬,还不赶快赔罪”黄衣女子的丫鬟冷冷的说。
此话一出,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个黄衣女子居然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萤萱郡主。
说起来这萤萱郡主其实并不是皇家所出,她的父亲曾是金国大名鼎鼎的护国将军,10年前战死在边关,被圣上追封了皇家一等爵位,而将军的独女萤萱则被当朝太后召进了宫,赐了郡主的封号,从小就养在身边。只是众人都想不到,这等尊贵的主子,也会出宫来逛这昶音楼,还跟在一群官家小姐们身后待了这么久,竟都没人识出来。
紫衣女子双腿一软,往地上一跪,战战兢兢的带着哭腔赔着礼:”小女子有眼无珠不识郡主,郡主大人有大量,饶过小女子“
萤萱有些头大,赶紧朝自己的丫鬟剑儿努努嘴,剑儿收手放了紫衣女子,回到自个儿主子身后。萤萱掩住嘴低声嘱咐道:“剑儿,莫太招摇,你忘了我们今个儿是怎么出宫来的”
”没事了,一场误会。听说一会儿有西域奇士表演术法,妹妹就先行入席了,各位姐姐们请自便。“萤萱拍了拍手,自顾自的转身往二楼包厢走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前,大家才长出了一口气,赶紧扶起还浑身发软跪坐在地上的紫衣女子。
被萤萱郡主这么一搅,大家都没了继续揶揄闲谈的兴致,纷纷唤了自己的丫鬟,由昶音楼的侍女带领着,寻了自个儿包厢去。
等沈琬再想找寻百里云止身影的时候,却四下都未再瞧见,也只好随着领位的侍女进了自己的包厢。丫鬟点翠为沈琬斟上一杯暖茶,看着沈琬端着茶盏发呆,不由的又忿忿不平起来:”那相国府的二小姐着实可恶,偏生爱欺负着我们家小姐“
”无妨“沈琬幽幽的答道,心绪早就不知飞到了哪里。
”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小姐,仗着有几分姿色,还当自己是正主子了?哪里比得上小姐你身份尊贵”
”嫡女也好,庶女也好,不过也是倚着她身后相国府的脸面罢了,我们何须跟她计较”
”可,可是她们不都是眼看着小姐不能嫁给百里少爷,才故意这么欺辱咱们的吗”沈琬云淡风轻的态度让点翠更是焦心,早就憋在心里的话,此刻也没再经过脑子脱口而出。
“休得胡言”沈琬把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了桌上。早就如一潭死水的心境,听到百里云止四个字的时候,总是如重石落水般的激起她的七情六欲。
点翠没料到沈琬的反应如此大,吓的赶紧跪下,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落:“自从小姐订婚以来,每日都这样郁郁寡欢,茶饭不思,旁人都是知道的,你和百里少爷是从小就青梅竹马的情谊。小姐,既然你一直都爱慕着百里少爷,为什么还要应了老爷订下的这门婚事,委屈自个儿呢?”
看着眼前为自己抱不平哭的满脸泪痕的点翠,沈琬深深的叹了口气,她扶起点翠,却也不跟她继续言语,独自踱步到厢房阳台上,望着楼下舞台中央歌舞伎的曼妙歌舞沉默不语。又过了许久,才似是回答点翠,又似是自言自语道:“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我自己能做的了主的。程公子品貌端正,又是爹爹的得意门生,将我许配给他,我又有何理由拒绝呢?至于百里公子,也许,今生就缘尽于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