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肆自然没有漏掉眼前姜笙宛的反应，顿住了脚步，哑然失笑。
姜笙宛听男人不再靠近，袖里紧攥着匕首的手稍稍松了下来。
倒是忘了你紧张的时候容易心悸，往常这个时候总得焚上好的香才能宁你心神。沈肆嘴角勾了淡笑，转身动手往鎏金香炉里焚上云山崖柏“屋子里的药味太浓了，你怕是会不舒服。”
不多时，屋里浮动淡淡的焚香。
姜笙宛鼻子动了动，心里有些讶异。这个香味是云山崖柏，外祖母惯常喜欢的味道，父亲从前总是想尽办法把这有价无市的焚香寻去给外祖母。
沈肆其实并没有离姜笙宛多远，他常年习武，可以收敛自己气息，姜笙宛自然不能察觉。
“累吗？可想要歇息了。”
思绪陡然被男人突然开口的话拉了回来，果然还是躲不掉，姜笙宛盖头下的小脸顿时煞白。
不等姜笙宛多想，她眼前的景色顿时变换。是男人挑起了盖头，张皇抬眼看去，姜笙宛怔住了。
眼前的男人清冷儒雅，同样穿着红色的喜袍，墨色青丝束得整齐。那脸是世间罕见的俊逸张扬。眉峰凌厉，凤眼睥睨，薄唇微抿。京城的世家公子无人能比跟前这人三分风骨。
“公子……，想必公子也不会满意这门亲事。不如。”姜笙宛垂下头，软糯的细柔的话音里含着几分怯懦。眼前的男人这般风姿，绝对不会是王跛子，姜笙宛心里松了口气，垂下脑袋又紧张起来。
何尝是姜笙宛在惊艳，沈肆嘴角的笑意暴露了他心情极其愉悦。
他这个年纪的心上人，真是可爱得紧呢。
“不如什么，你继续说。”沈肆是什么人精，姜笙宛接下来要说什么他心里面一清二楚。在床边的圆凳坐下，望着姜笙宛，沈肆深沉的眸底带了几分笑意。
姿容灼灼，人比花娇。沈肆单是想到姜笙宛这副模样在上辈子被那个满脸麻子的王跛子看了去，心中就带了几分不悦。
姜笙宛长睫颤了颤，做不经意状往男人身形所在处分过去一缕余光。男人面色沉了些，坐下后他似乎想到什么，周身带了些冷意。姜笙宛心中越发忐忑，他心情不好，她还要不要说出那话……
沈肆却对姜笙宛这模样再熟悉不过，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钝痛起来。前世她受惊，神智不清的时候，也回回总这样偷看他。直到有一次他斥责她，她哭睡了梦魇，他抱住她才知道，姜笙宛是在害怕他把她丢下。
在姜笙宛犹豫间，她眼前身材颀长的男人竟突然从圆凳上起身，微笑着缓缓朝坐在床榻上的她单膝跪了下来，视线堪堪与她平齐。
姜笙宛有些慌张，匆忙站想起身把人拉起来却因为久坐腿使不上力，踉跄一下反而差点摔到沈肆怀里。
沈肆低笑一声把她扶回床榻，目光里多了愉悦的意味。
男人清冷的松柏气息环绕身侧，佯装镇定端坐着的姜笙宛面红耳赤：“你，这是做什么。”
说完话，姜笙宛埋下脑袋，不敢再多看眼前的人一眼。
听到细若蚊蝇的问话，沈肆抬起头。眼前是少女乖顺的发顶，沈肆看着看着，心底慢慢柔软起来。姜家要落姜笙宛脸，这时候连一个首饰也没有给他的女孩戴上的，那柔顺的青丝软软的，亦如她的脾气。想起姜家，男人嘴角掠过一丝危险的冷意。
“你莫要慌张，我只是，想和你立个誓。”
男人声线本来偏冷清，偏偏认真说话又沾染了几分暖意。姜笙宛心怦怦只跳，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被男人话音烫得火热。
“其实不用的。”姜笙宛没想到男人竟然会这样说，惊慌抬脸，连连摆手。
沈肆笑了，深沉的目光对上姜笙宛无措的杏眼。一字一句道：“姜笙宛，今生今世，我沈肆保你一世无忧喜乐，富贵荣华。但凡你目光所至，我必倾力所往。”
“若是违背，天打……”
话没说完，红着眼睛的少女扑到他身前，嫩白的小手死死按住了他的唇，竟是不让他再说话。
“你不要再说了！”
扑倒他少女眼眶泛红，柔软的话音里带了哭腔。沈肆轻轻皱眉：“你不喜欢？”
姜笙宛听到沈肆发誓的时候，心中仅仅是紧张，而听到“若是违背”时，眼前这个连姓甚名谁都才刚刚知道的人，身影和最疼爱她的爹爹重合到了一起，爹爹从前为了哄她，也曾这样许下誓言啊！可如今……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姜笙宛呜呜弯腰伏在沈肆肩头哭了起来。
“不能，不能乱说话的。”
“爹爹以前……，呜呜。”
沈肆心骤然就疼了，定国将军怎么回事，他这个重新活一回的人是清清楚楚的。上一世，六个月后定国将军就会回朝。这件事险些引发了动乱，那晚他想把姜笙宛交付给定国将军，却在将军府破败的宅基地上看到这个为了百姓征战半辈子的男人陷入诡局，被东厂那帮畜生虐杀。他最不该，是忘记捂上那时候姜笙宛的眼睛，以至于姜笙宛的治愈推迟了几年。
“没事的。”
“我一定帮你把爹爹找回来，好吗？”
“不要哭了。”沈肆动作很笨拙，他不会哄人，前世不会，这辈子也不会。心里轻叹了口气，沈肆索性就让姜笙宛抱着，不动了。
少女的抽抽噎噎慢慢停下，不多时，沈肆身上多了一份不属于自己的重量。这丫头，竟是哭睡着了。
沈肆伸出长臂，稳稳当当把趴靠在自己身上的的少女抱起。
把人放在床上安置好，沈肆看着不远处才燃烧了一小截的红烛若有所思。今晚当是洞房花烛夜的，这丫头就这样给他哭睡了。
良久，沈肆低低笑出声。罢，这样的场面，怎么能配说是她嫁了他呢？
次日一早，柳依依拿着贵女们筹的碎银带姜家仆人门出了京城，直直就往王跛子住处去。
柳依依脸上带着笑，现在的王跛子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吧。姜笙宛又能逃到哪去呢，自己这一去得的是体恤表姐妹的美名。而姜笙宛，落的可就是杀人的罪名啊。
想到这，柳依依不禁笑出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