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栓是乡政府食堂里的炊事员,负责给公务员做饭,炒菜,沏茶水。
老栓是个老油子了,知道生活在乡镇上的每一个民族的信仰问题,乃至于生活习惯,其它尔尔。
苗族吃的汤里吐泡口水,彝族吃的汤里撒泡尿,穿青人吃的汤里加泡屎。周家人吃的汤里可以加泡鼻涕,邓姓人吃的汤里可以喷些头皮屑。汉族人则要求一尘不染,干干净净,不能有一丝头发,一粒沙子掉在里面。
乡政府办公人员,民族不一,习性不一,公务员的吃食问题让老栓不知所措。
老栓给公务员焖汤的时候害怕公务员厌倦了不断重复的生活,要给官儿们一些惊喜,一种认知感。
求医问药,得了个妙计,就是上面说的在汤里加五味杂。加谁的五味杂,给谁吃,老栓深思熟虑后决定加自己的五味杂,加别人的五味杂被发现了过意不去。
焖汤时,老栓总要往汤里吐口水,拉屎,撒尿,吃汤的人闻到汤里有一股怪味儿,对老栓怀憎恨极了,公务员不知道老栓在汤里面加了什么,如此难闻。公务员不知道则已,知道了肯定要了老栓的老命。一晃三年过去了,没有人发现其中奥妙。
一天,乡长肚子饿了,早到了食堂些时间。炊事员老栓炒肉,焖汤,乡长想和老栓玩玩游戏,躲猫猫,吓吓老栓。没有想到走到老栓身边,正看见老栓往汤里吐口水,白花花的口水沫子直让人恶心。乡长气坏了,骂道,好你个炊事员,居然敢往汤里吐口水,以后别干了这行了,回家卖口水算了。
老栓笑着说,娃,才知道呢,几年来你们都是吃着咱五味过来的呢。
乡长说,五味,哪五味啊。
老栓说,口水,尿,屎,鼻涕,耳屎。
乡长被气晕了。老栓交代了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那天,公务员知道这件事情后,谁也没有吃下饭去,老栓被开除了。
回到家后,老栓老了,无所事事,幸好会编竹篓,赶乡场编竹篓卖,维持生计。
乡场给人聊天,谈到当炊事员的经历,逗得大家乐极了。
县医院要到乡下给老人们照相。话发下去了,照相的时候,务必带上身份证。
来的老人很多,排成为一排站在县医院门口,真是热闹非凡。
照相开始后不久,老栓突然坐到地上哇哇哭起来,医生赶忙问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老栓说,咱的身份证弄丢了。
医生说,回去找啊。
老栓说,三点钟过了,家里离这儿远,几时才能找回啊,能等到找咱身份证再下班吗。
医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老栓哭了一会儿后央求医生,咱回来再下班啊。老栓出去找身份证去了。
过了几分中,老栓笑嘻嘻的回来了,原来身份证掉到衣服夹层里去了。
到了镇上赶集天。
老栓背起几个篾兜去赶乡场,近几天手快,多编了几个篾兜。去的时候,老栓婆娘再三叮嘱说,卖了篾兜,打几斤酒,买几包盐巴回来,过几天请人来干活路,早去早回。
老栓高兴的说,可以,用不着多啰嗦,你说的我知道了。一股烟似的就出了家门。
赶集的人很多,有的去卖苞米,有的去卖汤锅,有的去卖猪,有的去卖牛。老栓来早了,心想来这样早,一定会快些卖完。毕竟三四月间,篾兜正热销的时候。
去赶集的人,有的早些年就认识他了,隔着很远给他打招呼,喊老栓,问老栓篾兜多少钱一个。老栓并不坑人家,市场上卖多少就说多少的价。虽然是路上,买的人仍然很多。
到乡场时,才剩三五个篾兜了。
乡场不大不小,样样都有,县道从边上过,带动了市场,繁华极了。
乡场分主场和副场,主场卖粮食,布匹,副场污染性重,只能卖猪羊,箩筐,老栓来到副场,放下篾兜,等人来买。来赶场的人还不多,卖篾兜的却大多都来了,老栓和他们招呼过后,一旁守着卖。
乡场有一个卖篾兜的是河对门马家的儿媳妇,三十岁上下,对老栓说,栓大叔,这几场生意咋样,老栓说,生意很好,一个都没有剩。
马家儿媳妇说,上场那个卖野竹编的家什的老乞丐,什么都没有卖出去,白守了一天,真不划算。不知道这一场还来不来。
老栓说,真的吗。
马家儿媳妇说,哪儿敢骗你老人家。
老栓说,那个老乞丐一般是隔几场来赶一场,山里的野竹难割。说曹操曹操到了,乞丐背着两个野竹篾兜来了。野竹篾兜都干燥了,好像是上场卖剩下的那一些。
老栓问他,你为啥不多编几个,一两个篾兜卖不了多少钱,守一天,不划算啊。
乞丐说没有寻找到野竹子,山里山外,割了几天,割到了几根野竹子。这里乡场三天赶一场,能够编出两个来,如果在林垭口,五天赶一场,就有五个篾兜卖了。
老栓问,你家没有家竹吗。
乞丐说自己出来当叫花子很多年了,儿不问,女不管,哪里有家竹来编。这些年居无定所,漂泊不定。
马家儿媳妇建议他说,现在的竹子这样多,去偷几根来编也可,来源不必强求一致嘛。能解燃眉之急呀。乞丐说,狗多,不敢去偷,咬伤了没有钱医。
太阳升上中天,赶乡场的人渐渐多起来,各买所需,公买公卖。三四月间,竹制品很热销,老栓的篾兜很快卖完了。连乞丐的两个篾兜,也有人来讲了几次价,最后一次,是个老妇人,两个野竹篾兜,给价三块钱。乞丐要四块钱,两方争执不下,眼看这笔生意要泡汤了。老栓和大家给打圆场,给三块五算了,老妇人想了想,买了去。老栓说,你的篾兜卖掉了,全是我们圆的价,总要打酒来喝吧,乞丐说,可以,反正钱都要打酒喝掉的,谁喝都是喝,朋友熟人喝了关系会更近,
老栓说算了算了,你那样穷,下场来赶乡场再说,我家过几天要请人干活路,要去买盐巴去。
推辞不掉,乞丐打来二两酒,老栓泯了一口,离开了乡场,走回来了。
回到家里,老栓婆娘去了田里,没有钥匙开门,老栓知道婆娘去了哪里,家里只有这么一块田。
田里没有什么活,老栓要帮忙做,被拦了下来,婆娘对老栓说一会儿就做完了,老栓不再坚持。坐在田边的石头上抽旱烟,烟雾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