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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缘来缘去

‘这世上有两种病,一种是身体上的病,一种是心里的病。仙人有仙体,不会生身体上的病,但心里的病谁都不可避免,不过好在神仙活的足够久,久到可以忘了所有病。’师父对着月亮淡淡说道,一团月光笼在她柔美的脸庞上,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我不解道,‘生病了不是吃了药就可以好么?病也能忘么?这是什么病?若是记性极佳的人,万万年也忘不掉那就要一直病着么?若是能忘了便好,何不去魔界讨一杯忘川水?’

师父轻轻抚了我的额头,‘怕就怕在宁愿被病痛折磨,也不愿意忘了。’

‘那师父得过这种病吗?可曾好了,师父不是说活的够久便可以忘了吗?师父活那么久了,就算得过这种病也应该好了吧!’我偎在姑姑身旁轻轻摆弄她的发梢,乌黑的头发柔软如丝。

‘是还不够久吗?’师父极轻微的一声太息隐逸消散在浓黑的夜幕里,眼角似氤氲些水汽。

彼时我已见过了师父近千年混不吝的洒脱,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虽是笑着,仍难掩眉间淡淡哀愁。

三十三重天离月亮最近,今晚的月亮似乎格外圆满,月有阴晴圆缺,明日月亮又该缺角了。

一张素白的便笺被压在琉璃灯盏下,风吹过的时候呼呼作响,油黑的墨迹映着晨曦,我揉揉眼睛,伸手,便笺落到手上,师父每隔几年都会下凡一次,这一去就得个把年,多年来已记不清她去了多少次,以至于这便笺的数量可以生火做一顿饭了。一个避世之神避去神职政务,就是不避红尘的风花雪月,真是避的好,避的妙。

听说闭关出来之后修为会数倍增长,虽说我不怎么明白把自己关起来就能增长修为,但我决定试一试,若是把火喜和火旺分与我的仙丹吃了,是不是又会事半功倍,我也该着实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我也闭个关,说不定出来之后修为大涨,师父一高兴,上达天听,或许我能得个一官半职也不一定。

仙丹被我藏到竹林深处最后一排竹子倒数第三棵的下面,刻不容缓,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往竹林奔去。

我曾拿这些仙丹去孝敬过师父,她很不屑的看了一眼都没有看第二眼,我真不该拿给她,她一个远古神祇怎么能看得上这些朴素无华的东西,她也不允我吃,怕吃坏肚子,万一老君炼出来的是不成功的丹药,岂不得不偿失。

看着积攒的这些灵丹,我一向不是个啰嗦的,索性全都吃了。

羽音宫书房里有一本《仙人修仙记》,上面讲闭关要找个清幽避世的地方,例如经常没人去的山洞之类的,我倒记得这竹林后面有一处虚无之地,那里飘着一座山,云雾朦胧中看着还不小,那里肯定能找到合适的洞。

捏了一朵云飞上去,这里大到超乎想象,原来此处并不是虚无之地,只不过是茫茫云层遮住了碧波无垠的海面,无边无际的海望过去,却异常压抑沉闷,遥远的海面上漂浮着一座塔,塔身泛着幽幽红光,那红光竟像是燃烧的熊熊火焰,甚是妖冶诡异,我从不曾想过一派清和的天庭也会有这种恐怖的地方,此处像是来到了幽冥地狱,空气中都是死寂沉沉的气味。

‘吼··’一声吼叫打破了沉寂,我骇了一跳,好像从山洞里面传出,又像是从塔里面传出,我急急踩了云离开,莫不是有什么妖怪。

‘谁?’又是一声惊诧,我脚下一滑,就往海里跌去。

眼前大片的云朵离我越来越远,耳边都是呼啸的风,我运足内力,却越往下沉越使不出,我想这下完了,我不会水,要淹死在这海里了。我绝望的闭上眼睛,忽然身子一顿,顺着一道金光缓缓向上升去,我这是死了吗?这道金光是来勾魂的吗?黑白无常的勾魂索原来是这么金光闪闪,鬼都比我混得好,我可是一件神器没有。我正这么想着,身子忽然被拽直了,脚底下也踩到了什么,起的时候一块云却糊住了我整张脸,眼前一黑还有些痒,我不禁打了个喷嚏,待我再睁开眼时,两只黑亮的宝石似乎带着些尴尬看着我,我仔细揉了揉眼睛,哪是什么宝石,明明是两只眼睛,应是我刚才那一喷嚏将云喷到了另外一张脸上。

‘黑白无常大哥,对不住,对不住!’我伸出手就去揉搓那张脸上的云,好不容易一点云屑也没有了,那张脸也被搓的红红的。

‘哎,热的哎!’黑白无常的脸竟然是热的,我又摸了摸,又软又热。这下我忽然明白了,我没死,眼前这位自然也不是黑白无常,是他救了我。离得太近快贴上了,他又足足高出我一头,看不真切,我退后一步。

三十三重天上除却师父是个极美的神女,一众或长须或鹤发童颜的老神仙,如此俊秀的少年神仙确是第一次见到。

‘你的脸?’他把手伸过来,轻轻放在我的脸上,针扎似的一痛,似从我脸上拽下来什么,‘你脸上会结桃花?’

‘我是桃树肯定结桃花啊!’我坦然道,瞥见他玉白的手上多了一朵桃花,一怔,把两只手放在脸上,又顺着摸了摸脖子,‘怎么会这样?’我想起了我一口吞下的那一把仙丹,搞不好我会慢性中毒而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我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我全身开满了桃花,我本应该是十分高兴的,这是我一直所期盼的,可是这花竟不是开在我的真身桃树枝上,竟然开在了我幻成人形后的脸上,四肢,全身都是。就像一只已修成人形的狐狸全身长满了雪白的狐毛,这不就全乱套了嘛!身为一棵树仙我是真失败啊!只听说过修炼到走火入魔的,没听说过修炼到形体错乱的!

我心乱如麻的醒了,眼前这是哪里,明黄的帐子,宽大的玉床,龙纹玉枕,一个脚步声渡来,

我真真一句话也不想说,把脸别过去,无论在哪里也不能影响我心情不好时的沉默。

那个脚步声在床前停下,‘仙子应是同时吃了什么互相生克的东西,产生毒素所以桃花会结在脸上。不过不是什么奇毒,我适才已为仙子把毒素逼出来了。’

我转过脸,是适才救我的那个少年神仙,‘现下已经没事了!’看他淡淡一笑,梨涡浅浅漾开,声音如清洗过的云,柔软又干净。

顿时心里的雷云闪电呼呼被风吹走了,我跳起来,‘这么说我没事了,也不会死掉,太好了,多谢仙友救命之恩,不知仙友如何称呼,婳姀要好生报答仙友。’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仙子可称呼我夙风!’他眼睛一弯浓密的睫毛遮住漆黑的瞳仁。

夙风,天帝与天后的宝贝儿子!在天上这几百年,天后为她这个宝贝儿子摆的宴会大大小小的数不清,我却不曾得见,连宴会也都没有参加过一场,师父也不许我去,说是会沾染了俗气,我就想沾染俗气,奈何师父每次收到请帖,随手就一把火烧了。

原来适才我见得那座山是须弥山,周围环的海是咸海,整个天界以须弥山为中心。我堪堪从三十三天跌入了九重天,海上那座塔是锁妖塔。锁了一些穷凶极恶的妖魔和触犯天条的神仙。整个海面尽皆封印,所以我适才落下的时候越往下越使不出内力。修为强大的神族喜爱在此修炼,图个清净无扰。若不是正巧遇到在须弥山练功的太子殿下,我可能真的要命丧于海。

我想着师父反正也正在闭关,那三十三天上着实无趣,便索性捏了个理由在九重天太子的风华宫里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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