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身体在剑气的贯穿之下,体内腐烂的肉肠破膛而出,在一旁的蒿草上奄奄一息,肠子的毒液流出体外,弄得个草木凋零,活死人的肉身根本不怕毁坏,可是偏偏这一把剑又是上古的神兵利器,杀她个措手不及。
她的胸膛被开膛破肚,而脸上还沾满了方才被童子尿泥巴灼伤的痕迹,辣的生疼,一身骚气,这点小伤害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坏就坏在她的肉身已经无法弥补,再想从这个村子待下去恐怕不行。
李桃目中剑光一闪而过:
“臭小子,你屡次坏我好事,到底想干什么?”
“无趣!”
慕容琛不屑于理会这条垂死挣扎的死尸,而是越过李桃媚眼迷离地盯着她身边的苏沐之看:
“喂!笨蛋,还不快过来我身边,你要在那边跟着这活死人陪葬吗?”
苏沐之惊魂未定,方才差点断魂在李桃的魔爪之下,冷不丁地被这么一句话安慰道,心中吃了颗带糖的定心丸。
嘴角微微一笑:“梨花,我们快到他身边去!”
说罢,牵着梨花的手快步到慕容琛身后,梨花一看慕容琛那登徒浪子的样子就来气,可奈何又不得不仰仗他的庇护,心中妒忌小木子哥哥居然这么喜欢他,脸上更是五颜六色。
想来想去还是在小木子耳旁补上一句:“还是沐子哥哥对我好,刚才舍身救我,我以后定会以身相许的。”
刚好杨肖也跟到他们身边,听到梨花又上杆子给苏沐之“卖身”,开口就讥讽:“切,花孔雀!”
“你说谁呢?”
旋即梨花的一只手就已经敲到杨肖的头上。
四个人走到一团,对方就是捂着胸口,肠子满地的李桃。
“妖婆,我昨日从山林中一只追着你到河坝村,怎想到落入了你的圈套,让村民给抓住,本想给你机会,让你自行了断,是你自己没珍惜机会!现在,可就怨不得我了。”
李桃言语反驳:“哈哈,这小村子的村民人人该死,我杀了这些恶人,有什么不可以的,难不成像你们这些带着虚伪面具的修士就比我好?真实可笑!”
慕容琛不知道在这个女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既然能成为活死人,也绝非那么简单的事情。
在这世上人死后要么成鬼,要么成魔,剩下的便是这半死不活的活死人,一口缘起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最后尸变成了如今这般。
“李桃,你若是还想度入轮回的话,我可以帮你,只要我现在一把利剑把你喉咙中的戾气放出来,你便可以尘归尘,土归土!至于你的灵魂,我也救不了你,你在成为活死人之前就应该知晓这一点。”
“等等!”
苏沐之从一旁走了出来,“李桃,你方才说我们河坝村的都是恶人?为何这么说,我知道平日里你父亲待你不好,可是我们左邻右舍并未待你怎么样?为何你会如此怨恨这里!”
其实,这李桃原是在颍川城为官的叶氏叶老尚书的孙女,叶老尚书年过七旬,带着儿子家室告老还乡,却在泸州县附近的山头糟了贼人,一家老小死受无数,最后活下来的就只剩下叶桃和她的母亲。
而那时候救了叶桃母女的就是叶桃后来的继父李安平。
李安平是河坝村的鳏夫,早年死了妻子,因为脸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村里的妇人无人敢与他为婚,所以一直独守空房。
这孤母寡女无处可去,最后又感念李安平救了他们母女,哭着眼泪就求李安平收留她们,李桃的母亲和李安平结为夫妇。
取了娘子还多了个拖油瓶,哪个男人愿意收养这样的一个女儿家,但是李安平又喜欢李桃她母亲喜欢的紧,所以也咬咬牙收留了她下来,并且给了她自家的姓氏,从那以后,叶桃便成了李桃。
可是五年光阴下来,李安平对李桃横眉冷眼,平日里不是打就是骂。
苏沐之在村子里也时常听到这些闲言碎语。
李桃咬着嘴边的红唇,目光冷冷:“苏沐之,所有人有资格说我,可是偏偏你没有,若是那时候你愿意娶我,我或许还会饶了这些臭不要脸的东西,都是你!一手将我害成这样的!”
“我?”
苏沐之和梨花愣了半天,而杨肖倒是淡定得很。
慕容琛心头一拧,暗暗骂着笨蛋真是到处沾花惹草,先来一个梨花,现在还有一个半死人也盯上了这人,慕容琛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村子里但凡长得好看一点的女的都往他身上凑。
李桃冷笑一声:
“没错,从前我到这条村子的时候,也曾爱慕过你,那时候做好的花生酥和桂花糕放在你屋子的窗前,怎想到你非但不领情,还把我的桂花糕扔了!呵呵!果然啊,果然,你们这台村子的人不是禽兽就是负心汉!”
苏沐之自觉地真乃冤枉。
回想一下,之前确实好像有人在他窗前放着些好吃的,可是那时候他以为是杨肖哥哥又做弄他,所以想也没想就把那些小点心个扔了。
苏沐之立马解释:“那是因为......”
“你不用说了,还有,为何后来那禽兽上你们家提亲,为何你不答应?”
方才献殷勤的事情已经够出格了,还有提亲这事儿,慕容琛登时醋意大发,两只眼睛一时成了烧红的烙铁瞪向小木子。
慕容琛眼睛或红或蓝,取决于心情。
苏沐之没有在意慕容琛的情绪,只是感觉到莫名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不怀好意。继续跟李桃切磋:
“李姑娘,就算是我的错,但是你也不至于为了这些小事,把村民都杀了,而且,你收集村里人的心肝是作甚?”
收集心肝,自然有用处。
其他人不知道,但是杨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李桃言语激烈,跟苏沐之对骂了起来,自然不是想跟他回忆从前完事,而是,在那时候她早已经另有预谋!
在所有人未预料到的情况之下,李桃伸出白骨爪捅向自己的肚子。
慕容琛还以为她要自残毙命,可是这样的想法刚一出来就在他的脑子里否定掉!
“小心,快把鼻子捂鼻子。”
那李桃早已经留了一手,只见她张开血盆大口,尸变之后,李桃的满嘴獠牙已经长得差不多,嘴巴也在吸食人血之后,变得异常凶悍无比,方才假装柔弱的女人顿时成了吞噬一切的怪我向他们四个人扑来。
“她想干嘛,难道方才那一剑刺她不死,她要与我们同归于尽不成!”杨肖惊慌大呼。
这一扑过来,几个人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
慕容琛反手就是一剑抵她的进攻,这一套“斗转迁移”剑法慕容琛已经练得出神入化,只要那女人一冲过来,定能将她半空肢解,落得个尸身不全。
然而就在这厮杀于砍伐之间的一刹那。
李桃伸出她手中的魔爪,伸进她的口中用力一拔。
“小心她的舌头,那舌头有毒!”
那女人把从她口中拔出来的舌头扔向对方的四个人阵营。
四个人在慕容琛的一声号令之下轰然散开。
静静桃花渠,莹莹河边草。
血肉横飞,李桃不顾誓要用她的这根舌头将在场的所有人一个个毒死了。
凶悍到尸王级别活死人的舌头跟一般尸人的舌头不一样,若是一般尸人的舌头最多也只是毒死一直野猪水牛,可是尸王级别的活死人的舌头犹如一条活物,能从人的七窍钻入内脏,在人的内脏里面蠕动盘桓,上下游走,就像在体内放入了一个绞肉的蟒蛇,将人的内脏搅烂致死,进去了就是一个痛苦而亡。
“不要让那根舌头钻入你们的体内!”
慕容琛现在哪还有时间去追击李桃,慌乱之下,拉着小木子的手就把他挡在后面,其他人的死活跟他没关系,反正这一次来他也是为了夺回苏沐之体内的青龙胆。
转眼间,那条翻滚的舌头就已经落到了杨肖的脸上,舌头快速蠕动,电光火石,快如雷电,杨肖斜着眼睛看着那根舌头就快爬到自己的眼睛上面去。
这河坝村第一个被舌头咬死的村民怕是非杨肖不可。
情急之下,杨肖立马闭上眼睛,死活不睁开。
那舌头好像有了灵性似的,攻击眼睛不成,便转而到他下方的口中遁去。
杨肖忽然想起来方才用童子尿攻击李桃的那一招,灵机一动,猴子掏粪,从自己的屁股抓了一把屎,对着自己的嘴巴边儿上就是那么一拍!
呵呵!还抓不住你这根舌头。
这舌头死死地被杨肖捏在手里,也不管他三是二十一,往别的方向扔出去,最后,那根舌头安了翅膀,掉到了梨花的肩膀上,梨花大喊大叫,鼻涕泪水流了满脸都是。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救救梨花!”苏沐之眼见自己的好友落难,急切地催促身前的慕容琛,可是慕容琛压根不吃他这一套,翘首冷漠,隔岸观火。
“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们村子里都死了这么多人了,也不在乎多死这么一个!”
“你......你不过去,我自己去!”
“喂!等等!”
话未说完,苏沐之已经撒开慕容琛的手冲向梨花的那边。
多管闲事的臭小子!
你这笨蛋!
你自己过去了还不是送死,你以为能救得了她吗?
心里骂完了,可是手上的屠龙宝剑也没闲着,反手就是剑光一道。
“快闪开!”
苏沐之猛然被人从后面推开,白光闪烁的一刹那,那犹如一根泥鳅一样黏在梨花脖子上舌头就被挑到了半空,毒液溅射,四个人纷纷躲开。
怎料到那舌头就像一团软泥一样,可大可小,一把刀砍在上面,软绵绵怎么砍了砍不断,结果还被它喷射出更多的毒液。
“怎么办!”小木子急切地问。
“有了,幽火符。”
转眼,慕容琛从袖子里漏出一张黄符,骨节分明的双指拈夹,嘴巴念念有词。
下一刻,黄符化作一团火光飞向那块死不了的肉团。
登时火光和肉团殊死搏斗,四个人,八只眼睛,看着那团肉团在火中挣扎。
一念生,一念死。
火中烧烤的肉味须臾间在几个少年的鼻子边游荡。
“臭味难忍!”杨肖道!
片刻之后,那团腐肉便化成了灰尘,在桃花渠中消散。
李桃借着那会儿功夫早已逃之夭夭。
静静桃花渠,青青河边草。
事后,慕容琛等人又在桃花渠附近的土壤中发现了那些被砍掉的人的四肢,腥臭的肉体一旦曝晒在阳光之下,就迅速腐烂。
黄昏,停尸房内。
“嘿呀!想不到啊那吃人的怪物竟然藏是我们村子里面的李桃,亏我们河坝村当年还收留她们母女二人,现在竟成了一头吃人的母狼!哼!”老村长一拍桌子,登时大怒!
“而且还把刘相公也给害死了,最毒妇人心!”
说话的那人便是昨日喊着要杀死慕容琛的李老汉,义愤填膺,老汉登时就气得腮帮子红如烧猪。
在场的都是村里头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听闻李桃就那杀人凶手,纷纷耸耸肩,汗毛竖起。
再想起那河边埋肢体的地方就觉得恶心,平日里小娘们没少在那桃花渠旁边洗衣服打水,村民们吃进肚子里的,身上穿着的都沾过那河水,恐怖之感,油然而生。
人群中吕老汉和老村长最是德高望重,两人皆是这村里上七十的老人,吕老汉昨日拿着棍棒就提议把慕容琛和段子玉烧死,现在自然觉得惭愧。
“如此说来,我们昨日确实错怪了两位修士,实在对不住啊!”
吕老汉学着文人雅士,拱手道歉,而那时候,慕容琛和苏沐之等人站在一群群民的中间,冷眉横挑一如既往,他不屑于跟这帮村民胡搅蛮缠!
吕老看见他不搭理自己,老脸也不知道玩哪儿搁,尴尬无比,强颜欢笑。
小木子拽了拽慕容琛的衣角,小声地在他耳边唠叨:“少爷,吕老爹德高望重,你好歹也回一句话。”
慕容琛嫌弃他没见过世面,他慕容琛好歹是一国的皇太子,除了他父皇和母后,何时给别人低过头。
于是便一个暴栗敲在小木子的额头上,冷哼一声道:
“叫你多管闲事儿,你有时间,还是安抚一下你那梨花吧!”
苏沐之闭上嘴巴,一口闷气郁结于心,他转眼看看另一边的那女人,不正和她妈妈说着她的丰功伟绩的嘛!
段子玉在身旁看着慕容琛黑了一脸,忍不住扯出了一抹僵了的笑容回敬吕老汉的话。
“老人家不必客气,我们本是下山收妖的修士,产妖除魔本是我们的职责!未能及时出手将妖魔产出,害村子死了那么多人,是我们过意不去才是!”
“哈哈,小侠士你言重了,你们能为我们村子里杀了这妖婆,我们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呢?”
吕老汉跟段子玉客套了两句,出于敬意,吕老汉还拿了河坝村最有名的桃花酿敬给段子玉和慕容琛。
段子玉不好意思拒绝老人家的敬酒,正想伸手过去接过,却反手就是被杨肖那小子抢了过来放到自己的嘴里喝了。
既然两位年轻人已经不再追究,吕老汉也没说什么。
都说少年出英雄,慕容琛和苏沐之等人为村子里除了大害,一时间受到大人们的追捧。
苏沐之和杨肖还是第一次被村里人这么当面夸,杨肖也就算了,他本就是性子野得很,对付那个吃人的李桃,别人只当他是不怕死的野孩子,可是苏沐之却还是头一回这么大胆过!
老村长当面就说:“宋三叔这孩子,若是送他去丹阳山的话,定能在仙门中有一番作为!”
旁边还坐着窦阿娘,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苏沐之得好,冷水当头就泼:
“当什么仙门中人,我的儿子我还不了解,能在这村里头混个出息就已经不错了!”
众人说着说着,便找不到南北,虽然窦阿娘一再不愿小木子惹是生非,可是还是有媒婆上杆子给他介绍姑娘。
慕容琛在一旁看着翻了白眼,不置一词。
杨肖和梨花又把那时对付李桃的情形说了一遍给大家听,知道杨肖用一坨屎把那舌头给制服了,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宋三叔也没说什么,只是站在人群中闷闷不乐,心里想着:为什么偏偏是那小子危机之时救了小木子,居心叵测。
后来村子里的几个壮丁去了那李桃的家中搜查,果然发现在她家里藏着大大小小的酒坛子一共三十二个。
这些酒坛子盖上用蜂蜡密封得紧,翻开里面一看,全是用姜黄烈酒浸泡得极好的人肉心脏,大小如人的拳头一般。
村名们商议,这些心脏的来源应该不只是本村死去的那些壮年男子,还有可能是别的村子里的人的,既然不能辨认来源,那么暂时安置在吕老汉的停尸房看管,选一个日子一把火将他们烧了。
为了防止那妖婆再次来这条村子闹事,慕容琛把从前布在河坝村的结界重新布下一次,并且用雄黄和鸡血画了百来张黄符送给村里的人家以保平安。
村里人本想还留慕容琛和段子玉二人多些时日,可是他们此行本是娶上河城,在泸州县已经耽误了两天的行程,谢过了村民们的好意,便约定第二日启程。
到了第二日中午,吕老汉烤了几只画黄符剩下的鸡,再加上各家各户送来的农家小菜,一起做了一顿盛宴为在停尸房外面替他们践行。
好好地吃了一顿,村民们喝的酩酊大醉,因为慕容琛和段子玉还需要赶路,就没喝那酒,三巡之后,慕容琛和段子玉便离开了河坝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