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赵灵蕴走进灯楼,还在有些犹豫的读书人也就打消了念头。
连这位年轻举人都亲自挑战猜灯谜,今年的猜灯谜的难度可见一斑,想在这位大才女面前夺魁,那就想都不用想了。
那些知道自己有几分斤两的人看这架势,也就更没有打算凑热闹,要是跑)到灯楼底下墨迹半天连灯谜都猜不出来,这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众目睽睽之下,瘸了腿的高大马车夫就这样站在入口前,大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原本走向这个入门的读书人略作思索,终究还是选择避而让之,从另外一个入口进入。
如此一来,反倒显得那个入门空荡荡的,竟无一人敢从此经过。
姜如晦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些读书人排成一条长队走向灯楼,攥紧手中纸条。
他看向雨幼微,见少女看着灯楼犹犹豫豫,很快就知道她的心思,不由笑道:“等我上灯楼换个桃符送你,抵消你送的那块荆山玉。”
先前少女就提到过最近出海发生不少海难,占据港口的雨家遭受了不小的损失,长街之所以突然租金加倍,或多或少都和这件事有关。
民间方法说桃符能够驱邪避难,保佑往后无病无灾,雨幼微就特别想要这个桃符,可是少女一看到灯谜就犯迷糊,平时就更少来到这里猜灯谜了,于是就只能把夺魁获得桃符这一件事寄托在姜如晦身上。
雨幼微想了想,犹豫道:
“这是前段时间的事了,我也不确定桃符能不能解决这些事情,而且这桃符太贵重了...”
眼看少女想拒绝,姜如晦抛过去手中绣球,挥了挥手道:
“走了,你给我荆山玉,我也送你一个桃符,咱俩算是扯平了。”
皎洁月光下,雨幼微看着那个转身对着灯楼走去的少年,用手挽起鬓角的青丝,抿了抿嘴。
尽管姜如晦说是什么为了灯谜的奖励才去猜灯谜,可她看得出来,要不是自己提了桃符这茬,以他那一向与世无争的性子恐怕并不会来到灯楼。
这些年随着各自家族关系破裂,有关他们两个的流言蜚语从未少过。
毕竟两家的关系早就不如以前,现在说不上直接撕破脸,但背地里算计还是从未少过,不然以雨家“知书达理”“修身养性”的家规哪会让雨年到处为非作歹。
雨幼微知道有时候有人会在背地里嚼舌根,传出些不好听的话,她当然更不想看到他们两个最后分道扬镳,走向了各自的对立面。
所以对于这个承受了太多东西的少年,少女心中始终有着一份愧疚,要不是出了这件事,一向热爱手艺的少年也不会被迫关上吹糖铺子。
他不喜欢他背后的家族,她也一样。
看到那个白衣少年就这样走向灯楼,一直往那个站着高大车夫的入口走去,此等举动自然引起不少人关注。
原本他们还以为是哪个愣头青敢触霉头,一看是那个喜欢穿旧衣服的姜家二少爷,顿时热闹了起来。
一个是明明可以享清福偏偏还就不去的大家族少爷,一个是千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年轻女举人,谁能够夺魁毫无悬念。
一开始还扬言姜如晦能够夺魁的茶客顿时后悔不已,称大才女赵灵蕴能够夺魁的呼声越来越大。
更有甚者还打算说自己当年和大才女有一段佳话,抬头一看那瘸了腿的马车夫站在那一脸杀气,马上就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人家堂堂举人能够独占一个入口,不是没有道理。
在各种窃窃私语中,姜如晦走到入口,仰头看着那个抱手而立的高大马车夫。
离近了一看,可以看到他的右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再加上瘸了条腿,站在入口前就像立起来一个微微倾斜的斜塔。
姜如晦指了指灯楼,笑问道:“怎么,您不让啊?”
瘸了条腿的马车夫皱了皱眉,沙哑的声音如同磨盘声,沉声道:
“我家小姐说了,不给姓姜的人从这条入口进去,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行。”
姜如晦笑眯眯的脸庞一僵,撇了撇嘴,顿时没好气的道:
“姓姜的?这灯楼又不是你家开的,我要是非要从这里过呢?”
马车夫听到这话,肃穆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脸上挤出了几分难看的笑意。
“你大可一试。”
...
清风吹拂而来,在灯楼上,有一位老迷师站在栏杆边,低头往下看了下去。
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又在马车附近顿了顿,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个人,然后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
老迷师转过头,望向里面举杯喝茶的说书人,笑道:“老周,你觉得这次谁先夺魁?”
周姓说书人眉头微挑,拿起手中茶杯一口饮下,感慨道:
“你的那宝贝徒弟都成举人了,你还舍不得给她桃符,现在来问我谁来夺魁,我可不知道。”
老谜师无奈道:
“桃符就只有神荼、郁垒两块,都是用来镇邪压邪的东西,你觉得拿给一个小姑娘合适?”
对面那白发苍苍的说书人眼睛一翻,头也不抬道:
“你说你把这传承谜师的桃符当宝,姜家那小子可压根看不上眼,当初还哭着求着想让人家当你徒弟。
你猜怎么着?那小子还不是头也不回就走了?”
“啧啧,竹篮打水一场空,结果把你那宝贝徒弟都气得跑都城去了。”
老谜师置之不理,叹了口气道:“那我问你,你是想这世间少一个惊才绝艳的才女,还是多一个谜师?”
姓周的说书人干脆装没听见,直接跳过这个话题,皱了皱眉道:
“哎哟,你这破茶不是易武山的,不行,味儿太淡了,一点儿都不正宗,我记得当初是谁跟我说从井里挖出来的来着?”
老谜师没好气道:“得嘞,幸好那个陆老头不在,不然看他不得骂死你。”
白发苍苍的说书人大笑一声,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指了指老谜师,又指了指自己,神叨叨的道:“天知地知你知,而我什么都不知。”
老说书人突然闭着眼睛掐指一算,脸色大变。
“怎么又来一个倒霉玩意儿?“
说书人叹了口气,一口喝完茶水,挥了挥袖起身,“废话不多说,我当初我扮乞丐骗了姜小子几条烤鹅烤肠吃,待会那小子要是见到我就完犊子了。我说蹭一杯茶就只蹭一杯,告辞。”
老谜师看着那一脸洋洋得意的说书人,再一眨眼,身影竟是消失不见。
老迷师看着那还有余温的茶杯,摇了摇头,真是来的快,走的也快。
他拿起茶杯,看向皎洁明月,笑问道:“试问一坛椒酒,一块桃符,可改旧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