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让我看看嘛。”花溪低下身子想要从花云松的臂弯下穿过去。奈何花云松挡得死死的,就是不让花溪瞧。
“哥,你腰带被我扯掉了。”花溪一转动她的秋水瞳,灵光一现。
“啊!”花云松赶忙低下头用双手去提他的腰带。
“哈哈,我看到了。”花溪拿起了画轴子,细细地端详。
花云松气不打一处来,这花溪又诓骗他。
花溪只见那画上有一个穿粉色广袖衫的女子,坐在秋千架子上,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双脚悬空,似在空中慢悠悠地晃荡。她身后的几棵桑树枝叶正浓,还挂满了莹黑色的桑果。女子的身后是有着雕花木门的厢房。
“哥,怪不得我觉得眼熟,这画的不就是我的院子,这秋千架上的人,不就是我嘛。”花溪为她的这个小发现有些小小的得意。
“不错,这画得确实是你。溪儿,我当时只是觉着好看,才作了这幅画,没有别的意思。”花云松看被发现了,只得承认。他觉得有些微微的窘迫,又不知道该如何向花溪解释。
“哥,这幅画可真好看,你的画技也很不错哎,哥,能不能把这幅画送给我,送给我,好不好?”花溪看上这幅画了,没注意到他哥哥说了些什么。
“哥,这画可真传神,跟我本人起码有九分像,就是宫廷里的画师都不及哥哥这好手艺。哥,要不你别做什么兵部侍郎了,做一个宫廷画师吧!”花溪举着画说得一本正经,不像是在开玩笑,突然花溪扑哧一声笑出来,她实在憋不住了。他哥哥要是真在宫廷里当了画师,那画面太美,她实在没法想象。
“我的好妹妹,你就别取笑哥哥了,这画你喜欢你就拿去吧。”花云松像送走烫手山芋般,要将这画送给花溪。
“那,谢谢哥哥了,承蒙哥哥忍痛割爱,花溪妹妹在此谢过了。”花溪对着花云松就是一揖。
“使不得,你跟哥哥谢什么。我为你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花云松看着花溪如此恭谨,心里觉得有些别扭。
“我给你拿下来。”花云松走过去,抬手为花溪拿下了挂在墙上的画。花云松将画圈起来,用祥云纹锦霞长盒将画装好。
“给,溪儿,可要好生收着。”花云松竟对这幅画有一丝不舍,确实如花溪所说他这是忍痛割爱。
清晨,阳光大好,漱芳阁内。
“爹、娘、哥,这几日我休息够了,今天开始我就去银丝坊干活了,中饭和晚饭就不在家里用了。”花溪说着就用油制包了一根油炸桧(油条),喝了几口口锦带羹就匆匆出门了。
“溪儿,你这手还没好呢?千万记得不要沾水了。”花氏也跟着花溪出去,要叮嘱花溪两句,可这花溪好像脚下生了风,转眼就不见了。
“这孩子,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自打跟宝骏订婚又退婚起我就觉得不对劲。”花氏回到漱芳阁里,对着花如海、花云松说道。
“我看妹妹是中了那个叫南山的邪。”花云松凭空冒出一句话来。
“南山,那不是花溪昨日认的师傅嘛。不行,改日得请他来家里吃个饭,我们可得为花溪把把关,不要是个骗子。”花氏又担心起来。
“好,就着么办吧,雅娘,到时候你选个好日子把人家请过来。”花如海也发了话。
“好的,老爷,就着么办。”花氏转而去看花云松,只见花云松一脸不悦,“松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把别人请到家里来你不高兴了?”
“娘,没有,只是想到今天朝堂上的事有些忧心罢了。”花云松低下头吃饭,他把左手里的咸鸭蛋捏的稀碎,金黄的油水沾得花云松满手都是。
花溪一边吃着油纸包里的油炸桧(油条),一边沿着御街往银丝坊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师傅那儿怎么样了,我得早点去看看才好。”花溪自言自语道。
在这热闹的御街上,除了沿街的铺子,清晨还有支着小摊沿街叫卖早饭的小商贩们。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翁在那儿卖鲜鱼、活虾,一些老媪在卖自家生产的蔬菜和瓜果。几个孩子打闹着往私塾堂赶去。街上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这街上可真热闹,我都有好久没上街了吧。”花溪继续走着。
还没走到银丝坊就有一群人朝她指指点点地,起先花溪还以为是自己脸上沾到脏东西了,或者是自己的衣衫没理整齐。直到她听到了下面这些话,她才恍然大悟过来。
“这就是花家的女儿啊,长得是蛮好看的,可惜水性杨花,吴家不要她了。”
“听说她还和那个贾太师的儿子有一腿呢,怪不得人家不要她,嫌她脏。”
“你看看她穿的衣服,啧啧,跟风花雪月楼里的姑娘们差不了多少了。”
……
花溪一听这些就傻了眼了,感情她被人退了婚,她自己都还没说什么呢,还轮得到别人指指点点了。她才几天没出门上街呢,这天就变了吗?这些人也太欺负人了。
花溪将油纸包扔到了街上,抽出袖子里的银莲鸳鸯戏水丝帕,抹了抹嘴上的油。随即,她转手就抽出了腰间的小红鞭,对着青石板就是狠狠地一击。
“谁敢那么多废话,我就抽谁,再说一个试试。”花溪放了狠话了,众人只觉得她身上有股冷冷的杀气扑面而来。
当然还有不知死活的老大妈在那儿作妖。
“原来花家的姑娘是个母老虎,怪不得没人敢要,花家还想要招上门女婿,我看还是等下辈子吧。”一个跨着竹篮子买菜的中年妇女就是不服气,挺起腰杆,指着花溪的鼻子骂她。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惹我!”花溪的秋水瞳染上红色。
“我就是看不惯你。”那大妈也咄咄逼人,不肯退让。
“好一个看不惯,那我也看不惯你!”花溪用力一扬左手中的小红鞭,片刻间就抽翻了那大妈的菜篮子,那篮子里的菜洒得满地都是。
那大妈吓得双腿发软一下子就滑倒在了地上。围在一起的人群中也没有人敢吱声的,只听到那大妈在地上的哭喊声。
“打人了!打人了!还有没有王法了,打人了!”那大妈扑到花溪的腿上,死死地抱住,不肯放开。
“要不是我右手受了伤,看我今天不抽死你,叫你乱嚼舌根子。”花溪愤愤道,乱嚼别人舌根子还有理了。
“我要报官,我要报官。”那大妈死咬住花溪不放。
“报官就报官,谁怕谁。”花溪毫无惧色。
“要是我真打伤了你,我赔给你十倍的医药费,你放开我!”花溪伸腿就要挣开那个妇人的束缚。
“哎呀,我腿疼,我腰疼,这小姑奶奶下手可真狠呀!不给人活路啦!”那大妈真是觉得花溪好欺负,一个劲给自己加戏。
那妇人赖在地上不肯起来,花溪叫了两个脚夫将她抬到了衙门里。
刑房、招房、站堂衙役、排衙,齐喊堂威,堂役击堂鼓三声:“威……武……”
赤县(宋朝在京城内的县叫作赤县)县令身着官服从暖阁东门进来,落坐在官帽椅上。
他一拍惊堂木:“台下的可是原告金菱,被告花溪。”
“回大人正是民妇。”金菱跪在东边的石跪上。
“回大人正是花溪。”花溪也一并跪在西边的石跪上。
书吏在一旁的木案台上作着记录。
“原告金菱,所谓何事将被告花溪告上衙门?”县令正色问道。
“回大人,今早民妇在街上买菜,那姑娘见着民妇就用她的红鞭一阵抽打民妇,我躲都来不及。”说着那妇人在台下大声哭了起来,也不管脸面不脸面的了。
“你血口喷人,我哪里用鞭子抽你了,我只不过是吓乎吓乎你,打翻了你的菜篮子,我什么时候无缘无故打你了。”花溪争辩起来。
那夫人偷偷地剜了花溪一眼。
“再说,谁让你胡乱嚼舌根子了,我会没事找事。”花溪气不过,又说了一句。
“金菱,花溪打你了,可有证据?”赤县县令在台上问台下的金菱。
“有,是在对面翠玉坊里干活的伙计,李立。”金菱啜泣着说道。
“来人,传,李立。”赤县县令发话传证人。
“台下的证人是否是李立?”赤县县令问道。
“回大人,正是草民,李立。今日早晨,我在翠玉坊里干活时,听见街上吵吵嚷嚷的,就走过去看看。过去一看,我看见那金菱躺在地上,篮子里的菜洒了一地,那个姑娘嘴里还恶狠狠地说道‘要不是我右手受了伤,看我今天不抽死你,叫你乱嚼舌根子。’事情就是这样子,后来的事想必大人也知道了。”李立说完就下去了。
“花溪,你还有何话可说。”赤县县令下令就要收了她的小红鞭,“花溪,你可知罪?”
“我打她,笑话,她全身上下好好的,就凭一个伙计的话就定了我的罪。”花溪哂笑道。
“强词夺理!来人,拿下罪人花溪,笞二十,罚金白银一两以作赔偿。”县令一拍惊堂木,急不可耐地就要定花溪的罪。
“你这个县令好生糊涂,既然这样也就怪不得我了,我要拆了你这个衙堂。”花溪用左手紧了紧她的小红鞭,怎奈今日右手不便,还要自己多费些气力教训这个糊涂的县令。
“你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我拿下她!”县令彻底被花溪激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