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武威仍然静立不语。
他们如今站在一座石桥上,夕阳早已经落了几刻钟,天际只有一抹余光尚在,几颗星辰浮现,无月。
水面上一阵凉风吹来,让赵昊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中发冷。
沉默。
良久的沉默。
……
自从说了那句“将死之人,狺狺狂吠”之后,华武威再未说过哪怕一个字,不论赵昊威胁也好,询问也罢,都未曾开口。
赵昊的心每过一息,就向下沉一截,如今已经凉得如桥下之水。
能被天地会派来长安城主持工作,赵昊自然不是蠢人。他对外强硬,是为了体现天地会的权威,甚至放纵儿子出去搞事情,也是要体现他的存在感。
可赵昊不想死,生死间有大恐怖,见华武威想来杀他,他是有委曲求全的想法的。华武威一脸的冷漠,渐渐搅碎了他心中最后的侥幸。
赵昊使枪。
他也背了一个长匣,此时不紧不慢地取下,将里面几截钢铁所铸的枪身、枪头组装起来,缓缓道:
“此枪无名,重四十六斤,总长二米二,刃长三十公分,由长安第一钢铁铸造厂打造,请赐教!”
华武威没办法,跑是不能跑的,只得硬着头皮,也把自己的长枪取出装好,学着赵昊道:
“枪名霸王,重六十四斤,总长二米六,刃长四十公分,也是由长安第一钢铁铸造厂打造,请赐教!”
赵昊感慨道:
“天地会为整合人类力量,提高生产力,建了南蟾部州最大的城市——长安,造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学校、最大的印刷厂、最大的冶铸厂……”
华武威其实并不想与赵昊拼个你死我活,此时乐得听他长篇大论的发表感慨。
“……我来长安主持工作,其实是想要搞改革的,我想造发电厂,想建各个学科的实验室……
“这是犯忌的事,我、还有天地会的其它人,都做好了被清洗的准备。可惜,才到长安第一天,我的计划一步都没开始实施,我儿子就死了,我也快死了。
“看来是天地会内部有人不想被清洗啊!老早早的就想把我弄死,民生多艰啊!”
赵昊用希冀的目光盯着华武威,恳求道:
“我今天是不可能活着回去了,死人不会泄露秘密的。能告诉我,是谁指使你来的吗?让我做个明白鬼也好。”
瑟瑟寒风吹过,华武威依然一言不发。
余休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张长林,他现在怀疑自己被骗了!狗屁的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虽然一切看似都是巧合,但是细细想来,里面不合理的事情并不少。也许,自己已经被卷进了一个大阴谋之中,可惜现在是抽身不得了。
华武威也看了张长林一眼,心里也有些打鼓。这几个混小子说是要劫富济贫,自己居然信了,不会是真的有什么阴谋吧?
赵昊见几人都向张长林看去,他自然也看了过去,见是一个皮肉筋骨未淬炼圆满的武者,心里不由失望,知道他不可能是正主。
不过他还是诚恳问道:
“这位小兄弟,能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么?你看,有华先生在这里,我也活不了的。就当行行好,让我明白地死去吧。”
场中几双眼睛都盯了过来,张长林此时深刻地明白了如芒在背这个成语的含义。他当然知道自己背后是谁,可是……他的本意的确是只想抢钱来着,难道说实话?
还有,怎么人人都觉得自己有阴谋的样子?张长林都快怀疑自己真的有问题了,连华武威、王铁柱的眼神都觉得自己不对劲,冤枉啊!
“行了,别磨磨唧唧的啦!华兄,送他去死吧!”
说话的是陈梦虚,没人知道他何时来到了这里,此时正在近处一处屋顶上,笑眯眯地说道。
华武威、王铁柱、余休脸上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只剩下张长林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陷入了怀疑人生的境地。难道不是自己出来劫富济贫?也许……真不是?
赵昊眉头紧锁:
“陈梦虚,是你?可你应该不知道这个计划才对,肯定还有人泄露了秘密给你!可惜,你应该是不会告诉我了。”
不料,陈梦虚却摇一摇头,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拍掌笑道:
“今天这出戏演得很精彩,我很满意,也很高兴,就破例回答你这个将死之人一下——
“我是从宋远志那里得到的消息。”
赵昊脸色变了,全不似刚才要坦然赴死的模样:
“你胡说!即便是我赵昊投敌了,宋舵主也不可能变节的,你在消遣我!”
“人都是会变的嘛——”
“不可能!不可能!就算有人会变,也绝不可能是宋舵主!”
“话别说得那么绝对,你也知道的,我可是宋舵主的女婿,他女儿的宝贝夫君,我和他才是一家人,你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
“你一个黄毛小儿懂得什么?我、宋舵主,还有林舵主是一起追随前任总舵主的天地会元老。我们三人的理想、我们的感情你根本无法理解,休想挑拨离间!”
陈梦虚好笑道:
“你说什么胡话呢?你一个将死之人,我用得着对你用什么挑拨离间的计策么?”
赵昊脸色变换,张开欲言,却又听陈梦虚以恶劣的口气笑嘻嘻道:
“我只是想逗你玩,没想到你真信了,可见你们也只是塑料兄弟情,桀桀桀!”
赵昊面色涨得通红,险些一口老血就被气得吐出来。长长吸了一口气,平复下翻滚的心情,赵昊平静道:
“看来你是不想让我死得明白了。我就不明白,我与宋远志是至交好友,你杀了我,就不怕让宋清楚为难吗?”
陈梦虚道:
“你求生欲还挺强的嘛!好教你死得明白,我告诉你——谁也束缚不了我!别说是你,就是宋远志来了,我也照杀不误。她为不为难我不知道,反正我不为难就是了。”
“最后再免费附送你一个真消息,我从不说谎,我既然说是从宋远志那里得来的消息,那就一定是真的是从他那里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