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里路,就到枫叶镇了,枫叶镇外又一里,有我们天地会的据点——白云山庄。白云山庄现在归宋远志宋舵主的女儿宋清楚管,我们去那里!”
说话之人是个男子,一脸疲惫,眼里却有着怎么也抹不去的坚韧。
“如今我们惨遭灭门之祸,前去投靠于她想必不会被拒之门外,只是不知可会给她带去后患?”
这个声音听来有些暗哑,月光下依稀可见是个女子,只是灰头土脸,莫说皮肤,便连衣服也不知本来是何颜色。
“宋小姐这几日并不在白云山庄,而是在长安城里。我们如今被追杀得紧,只是去那里躲避一二罢了。像这样的据点都会有一些布置,我们可以借之阻敌,再不济也有暗道可逃。要是再这样下去,坚持不了多久了!”
“那走罢!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也不知是不是针对天地会的阴谋,如果是的话,恐怕宋清楚她也危险得很。我爹也是练成了武道金丹的人,足可称为一方高手,却忽然被人一招杀了,我们连来人的面貌都看不清,唉~”
两人身上都带着一点皮外伤,奔行速度却是不慢。一时间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闷头赶路。
“咻!咻!”
忽然,后方树林中飞出两箭,直朝二人后心射来。
二人功夫也不低,抽出兵器转身将箭拨开。那女子却神色骤变,原来向她射来这根箭乃是用特殊工艺所制,被她在箭身上一碰,箭头与箭身居然分了开来,仍自朝她飞去。待得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眼看她就要不幸,又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样东西,与箭头相撞,在黑夜里碰出一团火花。
隐约听到身后林传出几道惨叫声,二人相视一眼,站在原地没动。
月光如水银,如白霜,照着一个从树林里走出来的女子,她眉目如画,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忧愁,是宋清楚。
“周芸啊,很高兴能再见到你。昨天的变故发生之后,我还以为你也不幸了。毕竟,动手那人向来喜欢把事做绝,你是周伟的女儿,居然也能逃出来?”
宋清楚嘴上虽然说着高兴,面上却连一个微笑也做不出来。如今她心绪茫茫,却是顾不到仪态了。故友相逢,也冲不淡半点愁思。
“宋姐姐?”
周芸自小也在红尘岛上生活,与宋清楚关系也不差。只是周伟四年前来到长安,负责天地会在此的经济管理。周芸也随之到了长安,而宋清楚之前却一直留在红尘岛上,两人之间便渐渐交集少了。
宋清楚点点头,道:
“是我,先说说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吧?还有,为什么会是血衣堂的人追杀你?”
周芸亦是一个坚强女孩,骤逢大难,多少亲人在顷刻之间惨遭杀害?看不清了!记不得了!自己一路上被血衣堂的人追杀,心绪时时紧绷着,半刻不曾休歇。
此时忽然放松下来,心底涌出一股酸涩之意,眼角好似要有泪水流出,鼻子也有些发酸,好像下一刻就会有清亮的鼻涕淌下来。
周芸吸了吸鼻子,又强忍着没让泪水流下,仔细回忆着,说起了此行逃亡的经过:
“昨天夕阳下山之时,我们一家人刚好用完晚饭,正聚在院子里说些闲话,赏看着夕阳落山的美景。忽然之间,有一个人不知从哪处房顶跳了下来——”
说道此处,周芸语音微微颤抖,眼里的水雾愈发浓了,让她的视野模糊不清,看宋清楚也变成了一团紫色的人形轮廓。她也不在意,没去擦,继续道:
“他只用了一剑,父亲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剑穿入了眉心!
“太快了!来人没有遮遮掩掩、藏头露尾,我却没有看清他的面貌,只依稀记得那人的目光。他的目光淡漠而无情,犹如天道,高高在上。被他目光一刺,我只觉浑身发凉、发软,毫无斗志,毫无反抗之力!”
周芸眼中的世界更模糊了,仿佛只有黑白夹杂,黑色的夜,白色的月光,自己的声音如同从一个遥远的地方传来,飘飘邈邈:
“那人似乎不屑对我们出手,只是眼睛一扫便走了。来无影,去无踪,他出现的时间甚至没有超过一息!”
泪水终于忍不住奔涌而出,周芸毫无所觉,继续静静地诉说:
“后来,是一群人杀了进来。他们半遮半掩,我们看出来了,是唐家的人。为首的是唐星灵,唐家的少主,武道金丹强者,也是青龙会的人。
“他没有杀我,对我留情了,可他亲手杀了我母亲,杀了我叔叔、我伯伯,还有我两个舅舅!死了!我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也不记得是怎么离开的周府,应该是方管家护着我逃出来的吧。”
宋清楚一直沉默着,听到这里,也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长气。
她是记得的,曾经,周芸与唐星灵是一对恋人,他们的浪漫故事甚至被人写进书里,很是赚了一些小年轻的眼泪。
两人因为一件事情而决裂,也没人知道那件事到底是什么,最后一拍两散。
唐星灵今年在华家找了华香香做新欢,周芸却是一直留在长安的周府,也没回红尘岛。
听到宋清楚的叹气声,周芸哭得更伤心了,眼泪哗哗地流,在她满是泥土的脸上冲出两道白痕。
一时间无人说话。
初冬的夜格外寂静,虫鸣鸟叫之声甚少。
一会儿后,周芸强忍悲伤之情,哽咽着道:
“我们本来想去投靠赵舵主,可到了赵府附近,却只见他家的下人们惶急而逃,赵舵主应该也出事了!我们不敢露头去打听消息,直接就出城而走。
“天地茫茫之大,出了长安城后,我一时发现竟无处可去!只好朝着镜湖的方向走去。
“后来,又有血衣堂的人追杀我们而来。血衣堂本来勉强算是天地会的半个外围势力,可实质上也只是一个杀手组织罢了,给钱就杀人办事。”
宋清楚点了点头,算是明白她的经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