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宁毅侯府外,两名侍卫正笔直如松站在府门口。忽而一阵轻风刮来,好巧不巧的吹飞了左边侍卫的帽子,这时右边的侍卫试图抓住空中飘飞的帽子,无奈手臂不够长,任凭怎么踮脚也无济于事,帽子一转眼飞远了。只得摆手叹气:“小一,哥哥尽力了,此风来之太急,甚是有趣,我瞧着怕是会吹来位贵人。”
话音未落,只见府门旁的竹林小道里隐隐出现了一个青衣身影。一位秀美的青衣公子徐徐走来,一手握着一只精巧的红木匣子,另一手提溜着那早已飞远的帽子,笑之甚灿,虽是笑,但眉间却隐隐藏着不易被人察觉的忧虑。
两位小厮见他,一同笑着招呼道:“祁公子,许久未见了。”
少年点头,俊朗的脸上自有一股风雅气,与身后的绿竹互相辉映,衬得这光景美不胜收。
“是了。来,小一,帽子接着。”说罢边把帽子丢给了唤作小一的。
这时右边的小厮拱手笑道:“多谢公子替小一捡回冠帽,方才还与他说风来的无端,应有贵人来访,这不您就来了。”
青衣公子略一挑眉,随即调笑:“小山的嘴倒是甜得很。”
小山不语,只嘿嘿的笑。
祁云飞将手里的红匣拿到眼前细细看了一会儿,旋即暗自点了点头。正色问道:“姑娘可在府中?”
山风道:“公子来的不巧了,姑娘出府有一会儿了。”
祁云飞略略皱眉,心里想道,这臭丫头,又躲我。
这时许久未语的小一像是灵光一闪的样子,悄悄凑到祁云飞旁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接着朝小山使了个眼神,小山不语只笑。
祁云飞面朝二人道:“多谢,下次请你们到云泉楼喝茶。”
二人齐声回道:“谢公子。”
后山小溪旁,碧波荡漾,鱼儿嬉戏悠游于水中。水中倒影乃一粉衣少女,戴着斗笠,撑着鱼竿,端坐在溪边一小石凳上,石凳旁边有个鱼篓,可以看见里面已有两尾小黑鱼。少女齐腰的长发大多披散着,仅用一根简朴的雕花木簪挽了一个发团在头顶,她面容清秀,一双俏丽的大眼睛如山涧清泉般清澈,粉黛未施间,粉裙映衬下,自有一份不融于世的灵气。
少女手里拿着一本李白诗卷,神情微微凝滞,望着这湖光山色,轻声念道:“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少女还未说完,远处一个清澈的男声响起,打断了她的声音。
“我当是哪位佳人在此吟诗,原来是我不秋妹妹。我家阿秋吟这首李太白的诗,可是有心上人了?”祁云飞歪歪头,朝韩不秋眯眼笑道。
韩不秋皱眉,眼中并无波澜,露出了与身后青衣男子的“谄媚”笑脸格格不入的清冷表情,但她这张脸长得又委实可爱,神情里的幽寒与面容生就的温柔气质合在一起。竟生出了一种又呆又冷又俏的感觉。她似是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又语塞起来,顿了良久才出声道:“子翼来此,可有事?……”
祁云飞深感到了不招人待见的失落,叹了一口忧郁气。一边感慨着身为一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俏表兄,怎的宠了十年的阿妹对自己寡言冷淡成这样,不禁怀疑起自己的魅力来。又一边溢着拿你没办法的笑脸说教道:“小阿秋要乖,我长你九岁有余。要叫祁哥哥,或者叫子翼哥哥也可以呀……对了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啊~来来来,告诉我。你子翼哥哥我纵横情场多年,必能助你早日抱得美男归。”“谄媚”的神情活像个昏官衙门里的狗头师爷。
“并无,只是一时心念所至,想起了此句,子翼莫要调笑。”?韩不秋启唇道。
祁云飞一脸黑线,在心里抹了一把辛酸泪。暗想,哎!子翼就子翼吧~好歹在她心里与我并无年龄隔阂。看来这辈子注定听不到这个小冷秋亲昵地叫我了。也罢,不逗这丫头了。
他清了清嗓子,“咳咳……为兄找你,名头是送你新出的夏茶,但真实目的却不为这般……他又压低声音试探着说:实为表兄要告诉你一件事。关于舅母……”?
在听到舅母这两个字之后,韩不秋的眼神明显从涣散猛然聚焦,一双眸子生生盯着祁云飞的脸使劲看,生怕遗漏了他接下来的话。
祁云飞感觉到表妹神色的变化,走到她身旁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担忧地望着她。
韩不秋则很着急:“快说呀!子翼,我阿娘可是有消息了吗?”
“阿秋……我接下来说的你可能难以置信,但没关系,无论你如何决定,哥哥一定帮你。嗯?”
“嗯,你说,我听着。”
“舅母韩夫人,可能……非我云织人。有朝廷探子来报,说……北狄暗线报……有探子在北狄铎辰部族发现韩夫人的踪迹。王上知晓此事龙颜大怒。虽说洛水之战已过去了十几余年,且云织为战胜国,但你知……十几年前北狄并不熟悉我云织地形,虽蠢蠢欲动,但有幽云山作隔,加上我云织国力强盛,狄人也不敢轻易进攻。只凭北狄小国的实力,如何能越过幽云山,进犯云织边境。这么一想,而韩夫人恰好又精于奇门遁甲之术,当年抵抗北狄时亦曾进言,不巧进言之后战局形式又急转,我军即将抵挡不住时,幸而王上英武,御驾亲征,与韩老侯爷联手作战。我军士气大振,屡出奇策,方才致胜,但经此一役我军损兵折将近百万人。当时王上虽气愤于狄人狡诈,但韩家三代满门忠烈,舅父韩英更是战功显赫,曾南征北战保家卫国,数次于危难之际在鏖战中力挽狂澜。韩夫人又是当时翟月谷主关门弟子,故而王上未曾怀疑过韩夫人分毫。现如今得知此事,王上忆起洛水之战,感慨当时国力损失之严重,对韩夫人的身份起疑,派人追查才知,原来舅母并非云织人,而是北狄的分支赤狄族唯一的公主。迁怒于舅父未尽察妻之责,娶北狄公主为妻,贻害云织。今日朝堂上,王上将舅父的官职隔去,仅保留爵位,也就是说,如今宁毅侯府,只剩了一个虚名空壳……”
韩不秋不语,只是望着祁云飞的眼睛变得黯然失色。
祁云飞:“阿秋,我……绝不相信舅母是这样的人……那时你还小,尚不记事,韩侯爷常年在外驻兵。云飞清楚记得舅母是如何日夜呵护生病的你,如此细心谨慎,绝非虚情假意。”
韩不秋:“子翼,不知为何,我……”韩不秋的眼里骤然起了雾“竟很欢喜……我原以为此生再无机会与阿娘相见……”
“那……阿秋,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去北狄!去找阿娘!”韩不秋语气坚定。
祁云飞似乎并不意外地注视着韩不秋。
“好!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决定的……我陪你,我陪你去!”祁云飞立刻打开握在手里的木质红匣,从里面拿出一块似是令牌之物。神色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