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22年,大明天启二年,后金天命六年,南北两个政权在这一年来到了战争的第四个年头。元月初一,京城里张灯结彩,舞龙舞狮庆祝年节,天启亲出南郊北郊祭祀天地,祈求今年风调雨顺,国事眷幸。同一天,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北郊行插杆大典,告祭苍天,随后尽起女真七万大军,北上铁岭。
元月初五,努尔哈赤大军抵达铁岭,随后向西一头扎进科尔沁草原,由于天气寒冷,此时草原已是白雪皑皑,大军踏雪而行,速度始终上不去,额亦都于是建议,“不若返回铁岭驻扎,待天稍暖再西行。”努尔哈赤闻言却摇头,“天寒正是绝好遮掩,南朝、蒙古无人可料我此时南下。再者,此日近汉人年节,攻可趁其不备,天雪更使火器难用,于我大利也,不可返。”
努尔哈赤率领七万大军在雪国之中艰难行军,终于在元月十五日渡过了辽河,此时部队减员已经超过千人,于是努尔哈赤命令大军在此修整,三百蒙古人则化妆为难民,提前赶往绥辽。
元月十八日,女真内应抵达绥辽城下,请求归附。守备邓铭未曾防备,以为是寻常的蒙古人前来投靠,是以将其尽皆安置于城。二十一日,内应遣信鸽西走报绥辽万事妥当,努尔哈赤大喜过望,遂举兵东来。
元月二十三日,女真大军从长胜堡以北三十里越过,二十四夜抵达绥辽城西十里,努尔哈赤遣信鸽入城。城中内应接到命令,当夜寅时,人人手持短刀匕首,直奔西城门。夜已深,西门守军本来就困顿,再加上元宵节刚过没两天,大家还在年节的氛围里,疏于提防,原本的巡城校尉此时也不知道何处安睡去了,三百蒙古人就这样在夜色中摸到了西城门,将此地守军尽数屠戮,随后向西门外的空地射出百十余发火箭,示意努尔哈赤。
明黄色的火箭划破漆黑的夜空,一头扎进皑皑白雪中,留下一缕青烟。努尔哈赤拍马走在队列的最前方,于黑暗中迎着凛冽寒风,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十几分钟后努尔哈赤率大军来到城门下,内应立刻打开了城门,女真兵鱼贯而入,径直奔向城中心的守备衙门。邓铭此时还在床头酣睡,忽听得门外喧闹,睡眼惺忪地披起一件睡袍,拉开房门,却只见整个院里已是一片刀山火海,一群女真兵将他的家眷亲兵悉数屠戮,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邓铭目瞪口呆,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努尔哈赤已经张弓搭箭,嗤的一声,利箭封喉,血溅三尺。
“额亦都、何和礼、代善、阿敏,率兵分占四门,务必于天亮之前夺下整座城池。”努尔哈赤大旗一挥,兵马四出。
天色渐白,陆续出门的城内蒙汉居民,赫然发现绥辽一夜之间变换了大王旗,路上巡逻的兵丁已皆是女真兵,蒙古人自然是无所谓,反正是外来户,谁当家都一样。但汉人就不同了,这些汉人多是守城军兵的家属,闻听城池失陷,一时间群情汹涌,努尔哈赤也不跟你讲什么道理,敢闹事的一律格杀勿论。高压政策下,城中局势很快便稳定下来。
“代善、阿敏,你们分带两万人马,左右散出,拦截辽沈之间行经的兵马、粮草,阻断明军南北交通。”努尔哈赤站在南城门上,望着北京城的方向,嘴角逐渐浮现出笑容,“记住,一只鸟都不许给我放过去!”
接下来几天,辽阳城和沈阳城内的军民都越发觉得不对劲,但凡出城的人就没几个回来的,辽阳城按例每个月有一趟粮草要运往沈阳,可是这个月的粮车却迟迟未到,派出去的信使也不见了踪影。熊廷弼和杨涟的心中都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二月三日,为了搞清楚辽阳和沈阳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熊廷弼派出了一支千人的骑兵部队,从辽阳出发,顺着运粮车队的路线前往沈阳城。这支明军骑兵行至绥辽城南三十里的时候,果然遭到了代善率领的女真骑兵拦截,明军大惊失色,留下百人殿后,其余部队拔腿就跑,一溜烟跑回了辽阳城。
“督军!督军!大事不好了!”骑兵千户风风火火地从门外跑进了经略衙门,熊廷弼一看他这个样子,心里顿时一沉,“不要急,你慢慢说。”
“大人,末将领千余骑行至绥辽城南三十里时,突遇鞑子数万骑兵伏击,末将拼死厮杀才寻得一条生路啊!”千户说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熊廷弼闻言,脑子里好似平地惊雷,砰地下炸裂开来。
奴酋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绥辽附近?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又有多少人?算算时间,奴酋进入辽东至少半个月了,东北沿线十九座哨堡为什么没有一座报告奴酋入侵的消息?绥辽城现在又是什么情况,是被围还是已经陷落了?这一个个问题迎面袭来,让熊廷弼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来人,把巡抚和将军们叫来,赶快!”
不一会儿,各路将领们陆续到场,杨涟和熊廷弼在上首分坐,其余诸将分坐两旁。
“诸位,刚刚得到的消息,奴酋大军不知几何,横亘于辽沈之间,彻底阻断了沈阳与南方的联系。”熊廷弼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惊诧的同时议论纷纷。
“督军,绥辽城如今是死是活,可有消息?”祖大寿一脸焦急地问道。
“一无所知。”熊廷弼摇摇头,他也想知道绥辽现在的状况。
“大人,末将以为,当务之急乃是彻底膜请建奴的虚实,首要便是想办法和沈阳、绥辽取得联系。”满桂此时倒还算冷静,“末将提议,派数千骑东去清河堡,北上绕行肃然堡后,再东至沈阳,先与沈阳总兵取得联系,然后再南下打探绥辽的情况。”
诸将闻言纷纷点头赞同,熊廷弼考虑后也以为上策,于是命满桂亲率三千骑兵绕行清河堡,务必打通辽沈之间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