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天启在一片反对声中下诏,于北京、南京、福州、成都、西安、汉口、大理、广州八城建立八大税关,税关直属于户部,不受地方政府辖制,所得税收按季度上解中央。同时,天启命户部制定并颁布了货品征收细则,规定对二十一个大类,八百四十五个小类分别征收商品税,从大米到瓷器,从木柴到丝绸,一一核定税率,最低的大米税率1%,最高的松江织锦税率50%。
九月十七日,八大税关正式“开门营业”,然而隔天锦衣卫就回报,说北京城的物价开始飞涨,坊间传闻,是朝廷对百货课以重税,商人无奈只得加价售卖,一时间闹得民怨沸腾。
“这些混球,朕已经百般迁就于他们,如今还不肯收手,真是不知好歹!”天启面色阴沉,他知道,不用雷霆手段根本镇不住这些老奸巨猾的豪商。
“皇上息怒,给老奴三日,定叫那些富贾豪绅家破人亡!”魏忠贤蹲在地上一边给天启锤腿,一边出主意。
“天下豪商何其多,你几时才杀得完?况且,这生意总得有人来做不是。”天启摆摆手,“朕有的是办法治这些蛀虫。”
九月十九日,天启再度下圣旨,将关税税目随邸报下发全国各县,命县官将其张贴于城门处,昭示天下,以绝谣言。另一方面,天启又暗中命魏忠贤以散播谣言的名义查抄了北京城中的两家小商号,杀鸡儆猴。
左右攻势之下,半个月的时间过去,生活必需品的物价又逐渐恢复了正常的水平,但是丝绸、瓷器等奢侈品的价格却一直飞涨,普通老百姓自然是无所谓,但富户们可是怨声载道,尤其是那些锦衣玉食惯了的王公贵族,本来一个个名下就拥有大批私产,每年朝廷还发给禄米,可以说是优待有加,然而这奢侈品税一收,开支立马翻了一倍,纵使是他们也大呼吃不消,倒不是说他们出不起这钱,而是不愿意把这钱白白送给皇帝。
“皇上,福王府来了个管家,说是带了福王的信来,您见还是不见?”
天启闻听魏忠贤的话,心中不由得奇怪,这福王可不是什么好人,当年可是和自己爹争过皇位的,如今突然派个下人进宫,十有八九是兴师问罪来了。
“见,当然要见。朕正好还有点事情想要问问福王呢。”
片刻之后,魏忠贤带着一个五十多岁胡须花白的男人进了乾清宫,“下人汪贵拜见万岁。”
“你便是福王的管家?他遣你来是为何事?”
“回万岁,福王殿下有书信一封托下人带给皇上。”说着,汪贵将信递给了魏忠贤,魏忠贤小心翼翼地接过信,转身又递到天启的手中。
天启拆开信封,里面却没有信纸,天启抖了一抖,从信封里滚出一枚铜钱来,叮当一声落到了桌上,天启拾起来一看,却是一枚古钱。
“大泉五十?”天启疑惑地看着汪贵,不明白这古钱是何来历。
“万岁,这大泉五十钱,乃是王莽新朝所铸,王莽篡国后,借改革币制的名义,大肆搜刮百姓钱财,最后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
“你好大的胆子!”汪贵还没说完,魏忠贤大喝一声,“狗胆家奴竟敢借古讽今,你怕是活腻了吧!左右,将此逆贼拿下!”
“慢!”天启拦住正欲上前抓人的侍卫,“福王还托你带什么话来没有?”
“福王还说,宗人府在册亲王数得上的便有两千一百位,侯伯将军更是数不胜数,万岁还需体恤宗亲才是。”
天启从汪贵的话中听出一丝嚣张的气息,“怎么,听福王这意思,是要取朕而代之?”
汪贵自然不敢说是,赶紧跪倒在地,“下人不敢,福王只是想提醒万岁,宗亲持家不易,而今赋税日重,难为生计呀。”
天启看着手里这枚古钱,嘴角含笑,“你回去告诉福王,他的话,朕会记在心里的。”说完,让魏忠贤领着汪贵出宫去了。
福王的话虽然很难听,但确实也给天启提了个醒,过于激进的改革很有可能激发保守势力的猛烈反扑,现在仅仅是一个奢侈品税就已经闹得满朝风雨,那将来要整治海运、漕运、盐政,岂不是难上加难?
“枪杆子里出政权,朕的手里必须得有一支听话的军队才行。”
九月二十二日,天启下令,为了打击日益猖獗的走私行为,特设立一个新的部门,“税政警察司”,简称“税警司”。该司独立于内阁六部,也不属于五军都督府,而是和南北镇抚司一样直接听命于皇帝,其下辖十个千户所拥兵一万,其中五千步兵,两千骑兵,甚至还包括三千炮兵,兵员少部分甄选自京城三大营,大部分则抽调自辽东、宣大边军。税警采取季度巡查制,每个季度驻扎于一处税关,查处此地的走私商人,下一季度则轮换至下一税关。至于领兵人选,天启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让满桂来出任,首先,满桂并非起于世家,相反他是从基层士兵一步一步爬起来的,这种没有政治根基的人物天启才能对他保持强有力的控制;其次,满桂在辽东摸爬滚打多年,军事素养没的说,打起仗来不会抓瞎;最关键的是,满桂的忠诚无可挑剔,即使在被俘的情况下他也没有投降,这让天启对他相当的信任。
此时的满桂,因为战败被俘的问题在朝中饱受弹劾,因此被迫赋闲在家,九月二十五日,天启诏其入宫,授予满桂“纠察总兵”一职,命其于天津小站编练新军。
很快,天启编练税警的消息就从京城传遍了大江南北,老百姓自然没什么感觉,不过是茶余饭后多了些谈资,但是对于富商大户们来说,这就有些难受了。
“王爷,您的话,皇帝看来并没有听进心里去呀。”洛阳城里,福王府的大院格外显眼,当初为了修这座宅邸,朝廷将内东城十三家门庭,或收买或强占,在此基础上耗时两年才修成,其中奢华自非亲王所能享有,但是仗着万历皇帝的厚爱,福王是要什么有什么,根本无所顾忌。
“孤这皇帝侄儿当真是不给皇叔的面子,嘴上应承着一家亲,转过身来想的却是刀兵相见,这般做派,倒是得了老朱家的真传。”中庭里,福王躺在一把摇椅上,肥硕的肚腩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油腻,他伸手从身旁茶桌上端放的果盘里抓起一颗葡萄扔进了嘴中,噗嗤噗嗤的嚼起来。
“这话也只有王爷您敢说了。”衣着华丽的中年男人垂手立在福王身边,额头上已然蒙了一层细汗。
“无妨,他要真敢舞刀弄枪的,咱也不必怕他,在河南这一亩三分地儿,孤还真没怵过谁,大不了,咱也来一回靖难。”说完,福王噗地一声,将葡萄皮吐在了身前一个赤身裸体的婢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