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郡城时,高颎建议宇文宪让豆卢真随大军一起回去,宇文宪明白高颎的意思,但还是没有答应。
“你不用担心,豆卢真的作用就是分化西南蛮夷各部落,他们只要团结不起来,就出不了乱子。”宇文宪把话给直接挑明了。
“这样的话属下就没意见了,他本来就是一个虚伪的投机者。”高颎知道齐王决心已定,便不再多说。
“哈哈,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留情面啊,豆卢真在部落的反对者其实不少,就凭这点,他就得依赖官府的力量。”宇文宪在骏马上开始悠哉悠哉地唱起歌来。
回到成都,宇文宪一行立刻得知明帝驾崩,武帝继位的消息。
宇文宪在庭院来回踱步,自己的两个皇帝哥哥都死了,这是第三个哥哥当皇帝。毫无疑问,大冢宰宇文护是在主导这些事情。明帝正准备亲政,宇文护得把大权交还皇帝,在这节骨眼上皇帝暴崩,怎么想都很可疑。加上之前独孤皇后病死,皇宫成了很不吉利的地方。
宇文护恋权,自古以来这样的恋权者没有能善终的,更何况有弑帝嫌疑。形势变化很快,前几年还是魏,现在是周,一个哥哥当了一年皇帝被废杀,一个哥哥当了几年又暴崩。若是皇帝死于非命,只有宇文护具备这胆量和动机。宇文宪被公认为是宇文护的人,再不进行政治切割,恐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京城想必已是暗流涌动,武帝宇文邕肯定不甘人下,早晚要跟宇文护一决雌雄。
宇文家的权利斗争让宇文宪一直胆战心惊,食不甘味,坐卧不安,待在成都总比长安舒坦点,假以时日,天下有变,凭自己的本事,退不失为刘备。
来自长安的使节这时却到了,征召宇文宪回京担任雍州牧,宇文宪接旨后又是一声长叹。高颎也被征召回京,任职內史上士,很一般的官职。
高颎找到在屋里休息的宇文宪,正要开口,宇文宪直接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宇文宪示意高颎坐下,自己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你的平叛之功确实给你上报了,你也知道现在是大冢宰说了算,他对独孤家的人印象不好,话说回来,至少回京师有个一官半职也可以了。”
高颎没有说话,眉头紧锁,埋头喝茶。
宇文宪摇了摇头,“我现在也是每天如坐针毡,在陛下与大冢宰之间周旋,谁也不比谁好过。”
“谢谢王爷指点,属下受益匪浅,告辞。”高颎内心很是不平,对皇室很失望,行完礼就离开了。
宇文宪看着高颎的背影,感到更加不安,宇文护专权让很多豪杰被排挤,无法倾心效忠皇室,长此以往,周国怕是要被后来者取代。
想到这里,宇文宪吩咐仆人拿出笔墨,给宇文护写信,信的内容只有一件事,要求给高颎等人的官职再升一下,毕竟他们立下大功,也要以此激励广大将士。
高颎回到京城的宅邸,并没有等来独孤玄的消息,之前也派人打听联络,竟没有一次成功。
独孤玄在邺城已经潜伏了一周,邺城跟长安一样规模,独孤玄一边躲避追捕,一边到处打听王氏和高云的下落。
此刻的独孤玄正在广场正中间,与百姓一起围观朝鲜进贡的一只白虎,后主高纬和群臣在不远的宫楼上俯视广场,谈笑风生。
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白虎被关在笼子里,正在来回踱步,突然一声巨吼,附近围观的百姓受到惊吓,四散奔逃,场面很是混乱。独孤玄没怎么在意,站在那一动不动,依旧注视着城楼上的高纬等人。高纬等人见此光景,在楼上抚掌大笑。
真是个不务正业的皇帝,独孤玄摇了摇头。这时,皇宫的使节出现在独孤玄面前,“壮士,陛下有请,请随我来。”
独孤玄从观众席一下晋升到贵宾席,后主高纬就在眼前,旁边是丞相高阿那肱,主昏臣奸,邺城百姓那里早有耳闻。
“壮士不惧白虎,想必一定见多识广,丞相府里可有其他奇珍异兽,让诸位开开眼界。”高纬又想出了新的乐子。
高阿那肱立刻承命,请求后主众人前往其宅邸观赏,独孤玄也被要求一同前往,这次是要煞煞独孤玄的威风,后主也想看看独孤玄吓得屁滚尿流的丑态。
高阿那肱的宅子占地十几亩,以中间的大水池为中心,亭台楼榭一应俱全,鸟语花香,俨然世外桃源。大家来到室内,富丽堂皇,金杯银盘,美酒佳肴备上坐席。
这时,高阿那肱拍了拍手,两个仆人推着一个笼车进来。笼车里用铁链锁着一个少女,皮肤苍白,脏乱的头发遮住了脸庞,衣衫褴褛,但依稀能分辨出是囚服,手链和脚链处满是挣扎的伤痕。
“没劲。”后主端着酒杯发起了牢骚。
高阿那肱冷笑了一下,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把金杯扔了过去,刚好砸中少女的脑袋。在场的都安静了,突然一瞬间少女发狂地怒吼起来,那一震颤,整个笼子都开始剧烈摇晃,四条链子费力地将其扯住,怒吼声比之前的白虎还要强好几倍,所有人包括独孤玄都吓得后退了几步。那一瞬间,头发飞扬起来,独孤玄看到宛如盛夏牡丹般的面容,不过,愤怒的少女那金黄的瞳色和两颗还未成形的虎牙也着实令人生畏。
独孤玄缓过神来,发现少女还有一只尾巴缩在衣裳里,意外地觉得有点可爱,独孤玄的内心告诉自己,他想救她。高纬突然“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不停地鼓掌,故意看了一眼独孤玄的窘态,“不错,不错。”
“陛下,这就是那高云的妹妹高弦,太常寺的最新实验成果。”
“我不是下令处死高宾全家吗,想起那个叛徒就火大。”后主有点生气了。
“陛下息怒,您的吩咐都照办了,只有这一个恳请陛下高抬贵手,之前实验都失败了,人也死了,只有她勉强算成功。”高阿那肱开始心疼自己的实验品。
“哈哈,难得有这么多乐子,那就这样,留下一个也不错,太常寺交给你果然是对的。”
少女一直死死地盯着后主和高阿那肱,金黄的眼瞳里仿佛能喷出火来。独孤玄一字不拉地听完后主的对话,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之前打听的消息是王氏已死,高云一直在死牢里,想不到已遭不测,眼前的少女很有可能是高宾叛逃前的遗腹子。
这太常寺也是作恶多端,专门拿乞丐和囚徒做人体实验,独孤玄之前以为是谣言,这下全信了,后主真的已经无可救药,视人如草芥。
“怎么样,壮士?”后主打断了独孤玄的思考,这是在问他观后感。独孤玄果断认怂,“下人实属井底之蛙,让陛下见笑了。”
后主终于得到想要的结果,又一次开怀大笑。“来人!”后主突然一声令下,左右把独孤玄按倒在地,后主拔出刀走上前来,“你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不能让你活着离开。”
身边的大臣都看着独孤玄冷笑,独孤玄一周前刚用过“锁时”能力,此刻毫无招架之力,变身也无济于事。
今天最后一个节目就是独孤玄,后主心满意足地准备挥刀,独孤玄望向笼车,少女跟雕塑一样一动不动,毫无表情和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