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间回来后,珍之精神一直萎靡不振,刚开始她以为是因为在人间伤了元气,所以一有空闲的时间她就去晒月光。
晒了几次月光后这种情况还是没有缓和,这严重影响到了她整理阴卷的工作进度。
她立志不能再继续消沉下去,可身体死似不受控制,情况也愈加严重。
她整理阴卷时愈来愈力不从心,而且她愈来愈嗜睡。
虽然之前她也一直喜欢睡懒觉赖床,可她觉轻,睡得总不踏实,一点响声便能惊醒。
如今她睡觉特别沉,有时候整理阴卷时都能睡着。幸亏黑无常现在不常来往生殿,不然又少不了冷嘲热讽。
地府没有四季变换,温度适中,这里的一切仿佛都给珍之创造了睡觉的条件。
她越来越嗜睡,再也提不起精神去找觅尔玩,甚至连爬上屋顶晒月光的精神都没有了。
这天珍之刚拿起一本阴卷准备整理归档,不知什么时候,有个小东西偷偷溜了进来。
珍之盯着它半晌,竟有些记不得它是谁?
直到最后看着它脖子打出的蝴蝶结,才猛然想起,再回头时又似不认识它了。
一会儿功夫珍之又困了,直接躺在地下就睡。
有人走进往生殿,她也没醒。
珍之这一睡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辰,等她醒来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身影,那身影听到动静转过身,因逆着光,所以珍之看不出他是谁。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那男子开口。
珍之听着声音耳熟,却实在不记得自己认识他。
听他说话的语气,应是熟人没错。
珍之嘿嘿一笑开口道“最近脑子不大好使,记性也差了许多,不知您是?”
那人没回答珍之的话,重重的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珍之连忙起身去追,可大殿之中什么都没有,唯有一弯月牙儿挂在夜空中。
她回到床上,恍惚觉得是梦。
刚躺下没多久,就又听到脚步的声音。
珍之坐起身子,想她这往生殿今日可真热闹。
黑无常端着玉盘走进来“你醒了?”
珍之看到黑无常也没太惊讶,心思只在他拿的盘子上面,那盘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珍之看着好看便问道“这是什么?”
“你怎么回事?自己什么样子自己不清楚吗?总是这般让阿玉费心!”
“阿玉?玉公子?”珍之不知道他为何发脾气,她最近好多事都记不大清了,问哪里又惹到了他。
黑无常放了下盘子,从木盒中拿出一颗青色的珠子,钳住珍之的嘴巴就往里面扔。
珍之反应不及,珠子顺着她的喉咙进去体内。
她被呛得咳嗽不止“你给我吃的什么?”
“放心!是保你性命的好东西。”
珍之撇撇嘴“我好得很,哪里需要这样的好东西。”
“是吗?你若不要吐出来便是。”
珍之怕他会使用什么烂法子把药弄出来赶紧捂住嘴巴,“吃进肚子里面的东西怎么吐出来?”
“我自有办法,你可以试一试?”
“不用,不用!我自是相信你的,多谢无常大人。”说完唯恐他会打自己,身体往后退了退。
“你不用谢我,若不是怕辜负阿玉的心思我巴不得你早点魂飞魄散。”
“我是哪里得罪你了不想?遭你如此嫌弃?”
“你没得罪我,但我就是厌恶你!”
珍之心中气急但还是客气的问道“方才无常大人说这药是玉公子拿来保我性命的?我近日虽嗜睡了些,但并无感觉其他不适?何来保我性命之说?烦请无常大人告知一二。”
“你的头长来是为了勾引人的吗?差点魂飞魄散都不自知,你可知当初你魂魄受损,多亏了阿玉救你。”
珍之配合的点点头“是!我知道,这个您已经说过了,我也十分感激玉公子的救命之恩。”
“你知道?我看你不知道!阿玉当初虽为你借来了聚魂棺,但不知为何,你的爱魄迟迟未被召回。魂魄缺失,不管是在地府还是投胎转世皆活不长久,还会慢慢痴傻直至神形俱灭。阿玉去求阎王,阎王告诉他要想救你需剥离爱魄予你救命,但这法子有违天道,日后终会受其所累。阿玉说你是因为救他才会如此,无论如何都要救你性命。你可知魂魄被生生剥离之痛?比人间抽筋剥骨有过之而不及。”
“我……。”
“你不知!你当然不知!阿玉的爱魄虽分于你同用,却只能短时间维持你的性命,若想救你,仍需召回你的爱魄。阿玉在剥离爱魄后片刻未曾休息,马不停蹄的去人间为你四处寻找爱魄!而你呢?行事之前可否想过他?你以为中元节那日你被生人欺负,我们刚好救下你是何缘故?”
黑无常还在滔滔不绝的斥责珍之,珍之呆呆的站在一旁,似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她从聚灵棺中醒来一直未曾见到玉公子,后来再见到他时,他说去了人间办事,原来他是去为她寻找爱魄,还有中元节那日……
“……有了感应……这次也是,你忽然晕倒,阿玉感应到你有危险,抛下阎王前来救你。”
“晕倒?我晕倒了?”
“难不成你以为是睡着?”
珍之摇摇头不敢回答,她真以为自己是太困了所以才睡着的。
眼睛扫过空木盒说道“你方才给我吃的保命药是怎么回事?”
黑无常冷冷的说“你近日是否总是嗜睡?记忆力下降?”
珍之点头,表示自己确实符合他说的状态。
“我最近总是爱打瞌睡,确实反常。”
“反常?我看再正常不过!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鬼样子?”
这句话珍之听着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她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好似是她自己做的一个梦,梦里的那个人逆着光对珍之说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心疼,不似黑无常这般,充满了嫌弃和无力。
珍之只觉得心里憋得难受,落寞的开口“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黑无常看她心情忽然低落,心道她情绪变换无常,真是麻烦!
不知道阿玉怎么想得,竟喜欢上了一个麻烦中的麻烦。
这样想着他竟也莫名其妙的烦了起来,语气不善的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个症状的?”
“好像是从人间回来以后吧?”珍之想了想回答道。
黑无常听了珍之的回答,开始回忆起他们去人间的经过,倒是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事情,除了和他吵架斗嘴,被柳条鞭打.....
黑无常看珍之似乎在想事情,便不再说话。
半个时辰后,白无常走了进来。黑无常看到白无常进来,非常自觉的出去了。
本来心情低落、满腹心事的珍之看到白无常进来,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她只觉得血气上冲,似乎身体内所有的血都凝固在了脸上,她想伸手摸摸滚烫的脸颊,却又怕他看到,只觉得非常丢脸。
他喜欢她?为了她,他把自己的爱魄生生剥离予她共用?
珍之越想脸越红,她不想白无常看到自己这副模样,所以把头深深的埋在了自己胸前。
珍之觉得自己真的像一只鸵鸟,样子非常滑稽,心中忍不住责怪自己的失态。
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可黑无常说的话一直在她脑中回响,使得她的心跳的更加快,脸也更加红了。
人家平常女孩子娇羞,脸色红润像一颗红苹果,可她呢?估计像一颗坏了的苹果吧?
白无常也不知是没发现珍之的异常,还是故意装作没看出来,问道“你好点了没?”
珍之很感激他没有问自己脸为什么这么红,她稍稍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点点头,小声回应了声嗯。可又怕白无常没有听清,接着说“吃了那个药丸好多了!谢谢你!”白无常本就不是话多的鬼,听到珍之回答点点头又安静了下来。
两鬼坐了好大一会儿。
“那个误闯地府的生魂回到人间了!”
珍之睁大眼睛,仿佛在问怎么回事。
白无常耐心地解释说:“那日我们刚走没多久,她就从忘川河游出来了。”
珍之:“这么不巧?”
白无常:“是啊,你又错过了一场好戏。”
珍之羞赫的低下头,小声嘟囔:“到底是怎么回事?”
“估计是路上耽误了功夫。”
“哦。”
“人鬼殊途,该放下的时候就应该放下!人怎么可能一直活在过去?鬼也一样。”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珍之点点头,不知说些什么。
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这种感觉实在太别扭了,都怪黑无常说的那些!
她要不要问呢?犹豫了片刻,珍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黑无常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我们真的共用了爱魄?”
白无常神情淡淡的点点头。
这个答案在珍之的意料之中,但她的心还是漏跳了几拍。
本还想问他黑无常说他喜欢她是否也是真的?可她觉得这样直接问他委实不妥。
若他真如黑无常所言喜欢她,她到时要怎么办?接受他吗?她喜欢他嘛?
拒绝他?他会不会公报私仇?最重要的是若是他不喜欢她呢?她这样冒失的问出口岂不是令双方都很尴尬,那他们以后还要不要见面了?
想了很久,挣扎了很久,最后珍之也是只问了白无常为什么救她?
这个问题要保险一些,他若回答说是因为喜欢珍之,珍之就考虑看看,毕竟他长的那么帅,官又不小。
若他回答是其他原因,珍之也好自在的与他相处。
相较于珍之复杂的心情,白无常显得非常平静,他淡淡的说:“我从不喜欠别人什么,不过报恩罢了。”
珍之听他这么说,哦了一声,机械的点点头。
她心里似乎有些失落,可是又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她而失落。
怎么说呢,这种失落不是因为她喜欢他。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以为那人喜欢你,所有人也都以为那人喜欢你,你只等他跟你表白了,可谁知他却跟你说他喜欢你闺蜜。
珍之:“其实当初我若知道帮你挡那一下后果会如此严重,可能我就不会有勇气那么做。”
白无常淡淡的看着珍之,说:“我知道。”
“就算我不帮你,魅怪也不一定能伤得到你。”
“我知道。”
“其实我救你目的不纯。”
“我知道,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都救了我。你的伤是因我而起,我没你想的那么善良,这么做也不过是想自己活的自在些。”
珍之看着他坦荡得眸子,嗤笑自己竟相信了黑无常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