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屏风被掀倒在地，云渊只听得耳边传来“嗖嗖”几声响，接着“争争”数声，他久经沙场，对这声音实在太熟悉不过，一惊之下早已拔出了手边的剑，同时将计繁拦在了身后。
转头看时，计繁却气定神闲地莞尔一笑，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遭，神色之间甚是不以为意。
“天子脚下竟有人如此大胆！”云渊说着朝窗外看去，便在此时又有两支箭破窗而入。
这下他已经有了防备，避开两箭，将计繁拉到门口，“繁儿，这些人必定是冲我而来，你先下楼暂避。”
计繁“嘿嘿”一笑，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冲你而来？你在这里坐了一整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刚一回转便出事，你却道他们是来找你的？”
云渊一愣，“清城之中，何人会来寻你的麻烦？”
“那……那可就多啦！远的不说，单就睿王府那个一直不离云治身边的护卫，就想要了我的命。”
“北辰先生？”云渊一边注意窗口，一边分神听计繁的话，听她提及北辰清一，却犹疑地摇了摇头，“北辰先生虽是东瀛人，但他为人谨慎，绝不轻易与人为难，你说他想杀你，何以见得？”
“杀气呀！一个人在想要杀人的时候，杀气是可以被感觉到的，所以……嘿嘿，我知道那时候四哥你不会真的杀我，对不对？那位北辰先生……嗯，大概是谨慎过分了吧。”
他们说话之间，窗外不再有箭支射入。
“你想追？只怕追不上。”计繁拉住云渊，“反正又没有伤到我们，你就不必再追啦，大半夜的，万一着了他们的道儿，反而要遭殃。”
云渊听了计繁的话，明摆着似乎知道袭击他们的人是谁，计繁实在并非易与之人，有人冒犯了她，她不加倍还回去就不错了，此刻她却拦阻与自己，又会有什么隐衷？
计繁望着钉在地板上的箭羽出神，看了很久才悠悠地吐出一口气来。
“繁儿，有这一次，必定会有下一次，若不把他们找出来，终是危险。”云渊隐隐担忧。
计繁晃着脑袋想了一想，“要不然……我明日去报官如何？”
云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报官？你以为衙门里那些人能派上什么用场？”
他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改口道：“明日我与你同去。”
“你是不是以为，这些人是睿王殿下派来的？”
云渊摇摇头，“可能，但不一定。”
其实他自己知道，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以云治对计繁的态度，想必不会加害于她……不，他从前不也常与自己说起如何佩服云澈么？
计繁笑了笑，经这么一闹，觉肯定是睡不成了，她索性拉了云渊在榻上坐下，“哎，他们既然是来找我的，与你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你就不必放在心上啦，再说了，他们未必伤得了我。”
云渊闻言皱眉，“你在说什么？你的事怎么会和我没有关系？”他带着几分怒意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过头不再看计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
计繁闻言一笑，轻轻推了推他，“可是承影阁的事，你便是想管，也无从管起呀！”
“他们是承影阁的人？你是少阁主，他们为何杀你？”
计繁无奈地摊了摊手，“这人是我师父的旧相识，曾经作为客人在承影阁住了好长一段时间赖着不走，后来师父嫌他太烦，就把他赶了出去，不知怎的竟在这里遇上啦！”
云渊心中自然有诸多疑惑，计繁连放箭之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却能够知道此人是谁？这番话恐怕信不得。
但是他没有纠缠这些，“忘恩负义！”
“你不许这么说他！”计繁瞪了他一眼，“他也不算忘恩负义，明知道这区区的几支箭伤不了我，只是稍稍向我示威，我才不怕他呢！”
“他果真不会伤你？”
“嗯，不会。”计繁认真地点了点头，若窗外的人真想杀自己，自己未必胜得过他，恐怕会丧命，然而并没有。
“他还会来找你的麻烦？”
“可能吧，所以才要去报官的呀！”
“我的事呢，你眼下还是先别想，我瞧你似乎很恨睿王殿下？”
云渊听计繁再次提起云治，冷冷地“哼”了一声。
“其实他……”计繁本想说云治为人不错，但也明知这样一说云渊肯定会生气，因此住了口，“他做了什么叫你讨厌的事吗？”
云渊握紧拳头，“你一定听说过，两年前南楚与卫国结盟，想借助卫国之力灭了西蜀。若只有南楚，举西蜀之兵力，抵挡绰绰有余，但多了卫国……连云卫军主帅苏侯也无可奈何。”
“我知道，所以潞王殿下才要出使南楚？”
“是——”云渊说出口的这个字像是在他胸口堵得太久，几乎不成声调，想到后来的事，他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接着这股怒意转变成对云治的恨，“要不是因为他……”
计繁打断了他的话，轻声感叹道：“师父说过，逝者已矣。你即便再伤心，潞王殿下也回不来了呀。”
计繁的话听来毫无所谓，云渊的气也没有消，他并不怪计繁毫无同情之心，毕竟她与云潞素不相识，这些她并不能理解。
他叹了一口气，也就算了，沉默了一会儿，肩膀上突然一重。
他偏头看时，计繁的脑袋耷拉在他肩上，顺着视线的方向，计繁的眼睑轻轻闭着，长长的睫毛分外迷人。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却不合时宜地闻到了一阵桃花香，与计繁平日浅淡的梅花香十分不同，云渊此刻闻到的这阵香气实在太叫人讨厌了。
他深怕弄醒了她，等了很久，直到计繁睡熟了，才轻轻地将她抱回床榻，自己则在房中打量了一圈。
窗棂已断了好几处，地上仍插着几支箭，屏风倒在地上破了好几处。
实在是一片狼藉。
可这间卧房的主人，在如此情形下竟还能沉沉睡着，是太相信自己了么？未必。
云渊忍不住走到床边，静静地凝视着熟睡的人。究竟何时你才能吐露来此的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