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驰的火车将一切都抛到后面的远方,偶尔留下的残影也会在来不及欣赏的时候消失,不管是高楼大厦,还是田野乡村。
易皈凡有些疲倦地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左手肘压在窗边杵着脸颊,目光贼兮兮地盯着前座在车窗里的映像。
那是一个戴着白色鸭舌帽的少女,嘴上戴着粉色的口罩,眯着眼睛应该是在睡着的边缘徘徊,翘挺的鼻尖偶尔还会碰到怀里的黑色双肩包。
易皈凡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那个让他犹豫了一个多月要不要去打扰的女孩,一个让他一见钟情的星光女孩。
本来易皈凡是想趁着十月一日的假期去外婆家放松几天,可他没想到的是在这里他又一次遇到了苏小离,看上去他们的目的地好像还是一个地方。
是的,这个时候的时间已经是2000年10月1日,距离易皈凡和苏小离他们正式开学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在这一个多月里,易皈凡打听到了苏小离的名字,他甚至还尝试过几次去和苏小离打个招呼。
但每一次他总会不敢往前迈那一步,他不知道该如何再次向这个女生开口,不知多少次,他都会有些厌恶自己这内向的性格。
“你妈妈没有告诉过你这么偷窥别人很不礼貌吗?”原本眯着眼的苏小离突然转头从座位与车床的缝隙里透出一双眼睛,微微弯的看向偷看自己的易皈凡。
易皈凡双脸瞬间涨红,目光开始游离,他没有想到苏小离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甚至还主动和自己说了话。
“对......对不起,苏小离同学。”内向的性格使易皈凡说话开始结结巴巴,虽然他现在立马坐正,但他的眼神却离不开那双星星一样的眼睛。
相比于易皈凡的内向,苏小离显得更加活泼外向,她眯着眼散出质问的目光,说道:“虽然我们见过两次面,但我们好像没有自我介绍过吧,易......”
苏小离察觉到自己好像说漏什么话了,急忙转过头去,拍了拍上下起伏的小胸口。
“还好没有说出来,自己只是对他有些好奇,了解八卦了一下他。对!只是好奇而已。”苏小离在心中想到,不过当初她见到易皈凡第一眼的时候总感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那种很久很久很淡很淡的感觉。
易皈凡刚刚的注意力全在苏小离的眼睛上,并没有听到苏小离具体说了什么,他现在只是感觉有些懵,为什么苏小离突然又转过去了?
之后的整个车途中,苏小离和易皈凡就再也没有说过话,苏小离从双肩包里拿出了一本书安安静静地翻看着,易皈凡则目光看向车窗外,有时还是会向前座的苏小离瞥两眼。
二人以为这是一场意外的相遇,到达目的地后就会分道扬镳,可是谁知后面的剧情却越来越戏剧化。
梵城县,火车的中停站,也是易皈凡和苏小离的目的地。
自从下了火车站一路走来,易皈凡和苏小离一直在乘坐同一辆公交车,甚至在农村和县城之间往返的私人面包车他们坐的都是同一辆。
“再往里坐坐,再坐一个人我们就走了。”面包车司机往里推了推易皈凡,让本来刻意和旁边的苏小离保持距离的他紧紧地和苏小离挨到了一起。
易皈凡瞬间感觉自己全身发热,双脸通红,心脏在快速地跳动,双手不知道要放到哪里,十分僵硬地按在自己的大腿上。
“吆!多大的小伙儿了,比旁边的姑娘还害羞。”面包车司机带过来一个乘客,安排上位置,调侃了一下极度扭捏的易皈凡。
本来车上的人都在各干各的,可经过司机这么一调侃,目光全都聚集到了易皈凡和苏小离的身上,最后座上的三位大婶还一会儿看几眼易皈凡一会儿低下头小声地碎语。
“你看这像不像老赵家的那个外孙和邻家老苏家的孙女?”“这......咱也拿不准,不过老赵家的外孙小时候不是个小胖子嘛。”“是啊,是啊。”
也许是听到后座大婶的议论,苏小离紧紧贴住了车门,和易皈凡离开了一点距离,往下压了压鸭舌帽,看向窗外。
老赵家?小胖子?苏小离在有些模糊的童年记忆搜索,可是因为小时候发过一次高烧,有些记忆都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她来这里生活过一个暑假,可是那个暑假因为身体有些不舒服她就一直待在爷爷家里没有出门,更不记得有什么老赵家和小胖子。
至于易皈凡就跟不用说了,他对于童年的记忆只有四个字:吃、喝、玩、乐,那是他最好的时光,也是他这辈子吃的最胖日子。
面包车在易皈凡和苏小离探索童年回忆时悄然上路,经过被太阳晒得发烫的柏油路,穿过近乎废用但两旁栽满柏树的水泥公路,最后在乡村的土道上扬起长长的灰尘。
平房绿树下偶尔晒凉的老人摇着蒲扇,目光低迷。街头小巷里,蝉声鸟鸣此起彼伏。
“我到了。”当面包车到达一棵梧桐树下时,易皈凡和苏小离同时开口。二人不可思议地望着对方,心想小时候真的有这么一个邻居?
两个人看着对方走进自己邻居的家门内,他们的童年记忆依旧处在休眠的阶段,丝毫想不起在童年的印象里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回到乡村老家的第一个夜里,苏小离端着一杯水走到躺在院里摇椅上的爷爷苏振国旁边,十分乖巧的将水杯递给了爷爷。
“还是村里的夜景好看,有好多的星星。”苏小离坐在爷爷旁边的小马扎上,抬起头,仰望着繁星点缀的夜空。
“在你小时候比这还美,可惜了,这几年外面的路灯亮的晃眼,都看不清了。”苏振国用手中的蒲扇挡着路灯照来的灯光,还摸了摸坐在旁边苏小离的小脑瓜,“不过幸好咱们有离离,呢眼睛就像是星星啊。”
苏振国笑呵呵的,一脸的皱纹都笑了起来,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十分和蔼可亲。旁边的苏小离看着身边的爷爷,一把夺过那把蒲扇,有些献殷勤地扇了起来。
“爷爷,我可以问您一件事吗?”“可以,问吧。”
苏小离犹豫了会儿,张口问道:“我小的时候隔壁家是不是有一个小胖子的外孙啊?”
苏振国闭着眼,摇晃着身下的摇椅,“你说的应该是小凡吧,那孩子小时候可贼胖了,当初你高烧的时候他跟着老赵一起来过,只不过你难受没有见过。”
“小凡?是不是叫易皈凡呢,爷爷。”苏小离接着追问,手中的蒲扇也停在了半空中。
关于这个,苏振国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他皱着眉头,仔细地回想着,“应该是吧,我记得小凡的那个名好像和你的一样,都是从隔壁山头上的佛云寺求来的。”
佛云寺?不经常来的苏小离对这个陌生的地方产生了一丝丝的好奇,决定有时间了去看一看这间决定了自己名字的寺庙。
本来好好躺在摇椅上的苏振国突然停下来,驼着背,迈着有些不稳的步子莫名其妙的走进了屋子,把苏小离一个人晾在了院中。
在苏振国走进屋子的那一霎那,灯光照在那一头白发之上,泛着垂暮的光芒,坐在外面的苏小离第一次感觉原来爷爷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这么老了。
“小离,来尝尝爷爷自己种的小脆瓜,听说你要来,爷爷专门给你去地里摘的,白天给忘了拿出来。“驼着背的苏振国一手拿着一个小脆瓜从屋里走出来,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还险些被凹凸不平的地给绊倒。
苏小离见状赶紧将手里的蒲扇丢掉,走上前去扶住爷爷苏振国,当她把手放到爷爷胳膊上的时候,她这才感觉到这双原来健硕有力的胳膊如今早已瘦骨嶙峋,在手肘处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新的擦碰伤。
“爷爷。”苏小离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感觉此时的自己有很多话突然憋到了心口,想说但又说不出来。
“老苏头!今晚我高兴开了两瓶酒,快点过来!”就在这时突然从墙的那头传来隔壁老家主的声音,邻家赵家——赵方之。
此时的隔壁,易皈凡正站在赵方之的旁边,手里掂了两壶老酒。
“好的,老赵头!”苏振国扯着嗓子回了一声,转头轻声问苏小离,“你要不要跟爷爷一起去看看,听说小凡也回了,你俩可以认识认识。”
苏小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扶着爷爷走出了家门,来到了易皈凡的外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