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晏桦以及飞刀门这四个人一同到来,天落在心中暗暗叹息:“方才凉溪河一战,未见晏桦,原以为昨夜一番对话已使其萌生去意,却没想到,他踌躇半日,依然至此,而且观其神态并无妥协之意。”
天落转过目光看了看被齐予安拉住的云风隐,沉吟片刻,暗施灵识于她脑海之内,沉声说道:“云风隐,你应该知道齐予安的心脉受损之事吧。”
骤然听见于脑海之中响起天落的声音,云风隐不由一惊,警惕地盯着天落,心中忿然说道:“我自然是知道,若不是为你度气续命......”
天落即刻打断,继续说道:“他若是被凝魂锁气,此生便再无修为,阳寿折损,甚至会英年早殇。这个,你也是知道的么?”
云风隐又是一惊:“不可能,明先生从未与我提起过此事......”
天落没有理会云风隐的震惊之情,自顾自地说道:“我仅是告诫你,无论出现怎样的情形,你都不得以凝魂箭协迫于他,我不可能每次都来得及替他挡住。再则,凝魂箭于我也是毫无用处,你不必费这个心思。”
云风隐心中有疑虑更甚,追问道:“为何你能消解我的凝魂箭?”
天落却已收回灵识不再理睬,看着不远处的四人,暗自琢磨。
齐予安见云风隐面色变换不定,一改悲愤之情,而是满脸疑容,若有所思地死死盯着天落,便问道:“小隐,你怎么啦?”
云风隐未及回答,天落却问道:“予安,他们四人到此,你作如何打算?”
齐予安放开云风隐,不由紧锁双眉,看着站立于官道之上的四人,心中却是迟疑不决。
正当此时,冻梓林深处气息忽变,一股阴寒之气渐渐弥漫而来。众人向密林之中望去,只见林中远处隐约出现三个身影,身形虚幻不定,如同水中之月,动荡不止。
不过呼吸之间,那三个人便来到数十丈之外,好似隔着一层薄雾,教人看不真切。薄雾如水帘流动,倾泻于地面,顿时化作幽黑的泥淖,仿佛无底的沼泽,阴寒的气息向着冻梓林边缘的众人扑面袭来。
晏桦见此情形,心中更加愤慨,手执神矛指向天落,厉声说道:“你不仅暗通落木族,以瘴毒杀害明掌门与齐总将,此刻更是唤来云泽巫毒之辈。如今实证在此,我断不可能饶过你!”
天落见云泽族三人到来,心底不由暗嘲:“妖族的这番‘诚意’来的还真是时候。”
齐予安看着倚树而坐的天落,见他仍是一脸的平静坦然,不慌不忙的模样,不由低声问道:“天弃,这云泽族......当真是你唤来的吗?”
天落却忍不住笑起来,回答道:“用得着我召唤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天石圣物在我的手中,自然是趋之若鹜,不请自来。你可不要跟他们一样,见风便是雨。”
天落见齐予安仍是疑豫不决的模样,便暗以灵识在其脑海之中说道:“我猜测,等会飞刀门的三人必定会与云泽族周旋,晏桦则是一心要取我的性命。你我不必在此地与之纠缠,找到时机就走。
齐予安听他此言,心中稍安,又问道:“怎么走?先说好,你不准再将我骗入天石之中。“
天落暗笑一声,正颜说道:“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让你进天石。你用北斗星阵暂且困住晏桦,待到时机,我让灵狐领路,即刻离开,你只需跟随即可。”
齐予安点了点头,复又抬眼,忧心忡忡地看了看晏桦,犹豫片刻终是无话。
天落低头想了想,暗暗说道:“你放心,此刻我是伤不了他的。”
果如天落猜测的那样,晏桦对站立一旁的飞刀门三人点头示意,风寻、霜断及雨怒立即人分三路,向着冻梓林中飞跃而去。
密林之中,乃是云泽族的浊沨、泫沙及浅泓,三人极擅以巫术布阵,辅以巫毒,既能困人亦能杀人。昨夜,桫椤奉陌青啸之命,将其意尽述,他们便于今晨及时赶至寒桐林内。方才,此三人又在陌青啸的授意之下,从冻梓林深处现身,突施巫毒之阵。
此三人以浊沨为首,每人手中各执一支木制法杖,杖首雕刻人偶头面,或狰狞,或戏谑,或狂妄,双目自带神采,活灵活现。三人口中振振有词,咒语之声却是从人偶的双唇之中发出,显得格外诡异。
浊沨三人面前的薄雾之帘,却似无根之水,源源不绝。本是清洁无色之雾,落于地面立即化成黯黑一片,仿佛要将大地融化,如同烂泥一般,让人无法立足。此无底沼泽缓缓蒸腾着黑色雾气,正是极其邪恶的巫毒,能教人迷失心智,或疯或狂,亲疏不认,暴力成狂。
风寻手中双刀挥起,血海即现,刀海正好悬浮于黑色沼泽之上,如同辅就一条赤色之路,屏蔽了巫毒的雾气,径直通向那张雾帘。双刀频频斩过,雾帘竟然有了丝丝颤栗。
霜断经过一夜休养,伤势基本已去,堕天剑失而复得,此刻剑身寒光闪耀。他双手执剑指天,化雨为刃,其势如同天堕,脚踏五芒剑阵,身分数影,其速好似闪电。骤雨击打于雾帘之上,橙黄之光闪耀,将薄雾一点点地切割开来。
雨怒的弯月双刀蓝焰燃起,快刀阵中雨雾弥漫,正如蔚蓝的海水,掀起阵阵巨浪,拍打着雾帘,试图将其撕扯碎裂。雨雾则恰似春雨润物,一丝一点地洗刷着雾帘之中溢出的巫毒之气,使得浓稠的黑色沼泽渐渐显现出清澈之貌。
浊沨见此情形,示意泫沙及浅泓,三人一同挥舞手中的木杖,杖首人偶双眼更加灵动,面首下端颈脖处,一串银铃响起,声如摄魂,直入心脉深处,教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将目光移至人偶的双眼,一探那双眼眸之中的秘密。
此银铃之声正是摄魂之术,与天石内寒夜君所绘摄魂法乃属同宗。若是双眼凝视施放巫术之处,便会被剥离魂魄,行同走尸。
风寻、霜断及雨怒自然是不知道这个巫术,耳听清脆铃声,果然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朝那人偶双眼移去。
正值此等危急时分,密林旁琴音骤起,凄厉之声直指云霄,震得林间树干疯狂地摇摆,啸鸣之音回响不止,琴意之中满含星辉,落在浊沨三人的木杖之上,竟将人偶面首之下的银铃击裂,纷纷哑了声音,再也无法发出清脆的摄魂铃声。
飞刀三人立即回过目光,凝神聚息,刀剑之利尽数落在雾帘之上。刀海剑阵之势将浊沨三人的咒语之声逐渐淹没,声息断断续续,已是难以为继。
眼见雾帘渐渐势弱,云泽三人各自操纵的雾帘已是无法首尾相连,显露出无数大小不一的缝隙。风寻三人心中暗喜,正欲一鼓作气斩断雾帘,剿灭云泽三人,此时却耳听远处晏桦一声大吼:“快快截回残魂矛!”
飞刀三人闻此惊呼之声,不由同时回头看去,只见一道银光由冻梓林边急驰而来,踏赤色刀海,行蓝色刀阵,避骤雨利刃,从三人之间穿越,由雾帘间隙一闪而过。
紧接着,齐予安脚踏北斗星阵,以天罡之气御斧斩至,亦从雾帘的缝隙间飞跃离开。
经过风寻、霜断及雨怒这一息分神,云泽族的咒语之声再起,雾帘重又合璧,巫毒阵内的毒气再次弥漫开来。
浊沨见灵狐与齐予安向着密林深处急驰远去,便对泫沙及浅泓暗暗示意,三人将手中的木杖插入土地之中,各自从袖中取出一枚寸余长的银针,扎入人偶面首的印堂之处,教其念咒之声不绝,毒雾不散。而后,浊沨三人跃上冻梓树,闪转腾挪,数息之间便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