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赌舫后半部厢房区可选择从甲板上边听湖声漫步而行,亦可由连结两处的空中木廊道看湖而去。
花流水带领平乐三人走的是木廊道,通常贵客们都会利用此处往来前后厅,较为隐密安静,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上廊道前,平乐停下脚步,侧头吩咐:“白晟,你带着寒衣回去休息吧,忙了一晚,该是累了。”
“小姐,我不累,我要陪着妳在船上服侍妳。”闻言寒衣连忙出声反对。
这船上不长眼的登徒子如此多,万一再遇到怎么办?
以小姐武功当然是不用惧怕。但厉害不过麻烦啊!这个骚扰一下,那个打扰一下,这还不惹得小姐心情不好,她留下来至少可以做做打手什么的。
“妳不是想吃顺饼斋的糕点?回去路上正好赶出炉,就让白晟替妳全包起来吧。”
“可是小姐......”糕点哪比得上自家小姐重要啊。
“好了,去吧。
眼看平乐无意再继续此话题,白晟出声打断寒衣:“主子,可需要派人来此等候?”
“不必,接下来该做何事,可以开始准备了。”
“是,属下告退。”
“小姐,妳要好好休息啊。”
寒衣在被白晟拉走前那依依不舍模样看的平乐是哭笑不得。
平乐从未将寒衣当成婢女。
当年救她只因能力可及,收留她不过顺手而为,传她武功,则是希望她可以亲手报仇。
她只是给了她一个选择,会开出什么样的果,还是得靠她自己。
幸好,寒衣没有让人失望。
一路看着她将血海深仇深埋心中,奋发图强,敞开心胸,吃好睡好。
平乐有时会想,是否因为来到这个时代自己都是一个人,就算再如何调适心情,终究感到孤独,遇见遭遇相似的寒衣,才会起了侧?之心?
这些年的朝夕相处,平乐早已将她当成了自己妹妹。只是这寒衣虽然个性已变许多,但那古代人讲求尊卑的习性就是深入骨髓,老爱奴婢来小姐去,改都改不掉。
“平姑娘,你们主仆间感情真是好。”花流水默默站在一旁,直到白晟二人离去后才发话。
“我看阿红和花管事间感情也颇为深厚。”
“少爷幼时,正是万金赌坊刚开张,老爷十分忙碌,特意嘱咐鄙人照顾少爷。”
谈话之间,两人继续前行。
漆黑夜里的木廊道空无一人,两侧亮着一盏盏花型铜灯,仿佛朵朵红梅飘逸在夜色里。
廊道的屋檐则点缀着粒粒银珠,在黑衣里不断闪耀,行进间宛若点点星光。
万物寂静,红梅银星,湖面人影,阵阵微风。
行走在前半廊道,依稀可听见赌舫处传来的阵阵人声,嘻闹笑语。
那些紫醉金迷,醉生梦死,仿佛还近在眼前,回头却已在身后。
许是夜已深,底下甲板处的红衣护卫也三三两两咬起私话,结伴四处巡视。
水手们则已干完今夜忙活,坐在船板上喝着小酒,齐声高歌。
灯火虽还灿烂,人已沉醉梦乡。
越往后半厢房区,空气越是安静,似乎只能听见湖面上荡漾着的微微水波声。
五层高的木船房同样上着红漆绘着黑花,每间厢房外皆悬挂着七巧花灯,盏盏皆明,将厢房区映照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气氛。
天三地五人七和九,一至尊,五层木厢房便是照此区分楼层。越是底层阶级越低,房间数量越多,最顶端为花寻红所住的至尊房,再来便是三间天字房。
内部亮着灯的厢房并不多,多数人宁愿流连在热闹大厅,感受那里的热闹人烟,也不愿浪费时间于厢房中休息。
最可怕的莫过于热闹过后那空虚。
走向天字房,看见其中一间房亮着灯,花流水微微一愣:“今夜那位竟是也在?没听人来禀告啊。”
虽然花流水仅是小声喃喃自语,平乐还是听的一清二楚:“可是有问题?”
“不不,只是今夜正好另一位天字房的贵客也在,平姑娘若正好碰见,可别见怪,那位素来不喜与人招呼。”
花流水苦笑,今夜是吹什么风,怎么这么刚好又碰上了那位来住,自家少爷没什么朋友,可少之与他交心者,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平姑娘刚在赌舫中一闹,而那位也没少在这惹事,若两位碰在一起,无事也就罢,最怕是要闹大事啊。
“无妨。”花流水内心的小九九平乐是不知道,不过从他的神情中也可猜出一二。
她来瑬金赌舫的目的已达到,今夜风头也出得够多,并不希望再搅和到其他事中。
替平乐打开天字三房,花流水便退于一旁:“夜已深,我就不打扰平姑娘休息了。”
点点头,花管事走后,平乐开始四处打量。
不愧是天字房,房间分为内外室,既大又宽敞。柱是玄龙柱,梁是金凤梁,钟闻山屏风,栖屏宿壁画,南珠雕花床,玉镂金丝被。
除了奢侈二字外,平乐想不出还有何种形容词,恐怕皇宫里的宫殿都不过如此。
香梨木桌上摆着温热的酒菜与糕点,皆以上好青瓷盛装,那青瓷上有著书法大家所提诗词,不知是花了多少重金搜而来。
世人求之不得的珍品,在瑬金赌舫的天字房却只被拿来装酒水,若是被人知道,怕是想尽办法也要偷一个去。
“如果在现代,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土豪了吧。”
平乐对此实在不喜。
虽然无月门留有许多金银珍宝,而后出入谈天阁的也净是稀世珍品,但如此明摆于人面前,样样都似便宜货般使用,实在不是她的风格。
还是清茶淡酒,竹林鸣笛来的舒服自在。
偌大厢房,无比安静。
那几年只身一人在山洞竹屋,许是为了出山努力,平乐并不感到害怕。
这几年,渐渐在这世上留下了些什么,她的心却开始感到孤独。
走出厢房,平乐靠在栏杆边凝望着远处。
漆黑夜色中的灯火,在别人看来是希望,她则感到寒冷与孤寂。
如此格格不入,好像她并不属于这世间。
“看来,我还是会害怕。”
戏已开锣,没有回头路,只能向前行。
思绪之中,空气里传来的稀薄血腥气味让平乐皱起眉头。
气味极淡,还混着一丝蚀神枝的毒味。
味道似乎是来自于天字一房,为了确认,平乐举步朝那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