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零零细雨丝丝下着,饷午时分的兰花小道早已人声鼎沸,虽下着点小雨,并无损摊贩与客人间交易的热情,叫喊价声音是此起彼落,好不热闹。
小道两旁搭起一个又一个布篷,布篷下众卖家将自己欲贩卖交易之物,细细擦拭后,整齐摆放于地布上,有些人随意往地步一坐,或着闭目养神,或着运起功来静坐,静待客人上门。
想看仔细物品,势必得蹲下身观看,货物主人有些会跟客人详细解说,有些则高傲不理,想买东西,行,出个价先。
通常想交易之物出易出去后,摊位便会空下来,有些人纯粹只是利用兰花小道黑市交易的便利性,将手中麻烦物给丢出去,并不在此久留。
空下来的地方很快便会有新人补上,这条道路就这么长,天下间黑暗之事何其多,最不缺的便是欲销赃的东西。只要交上五两银,任谁都可以在这里占个位摆上摊。
这五两银说是清洁费,更像是保护费,年收一次,只要进了这密密麻麻小摊位里,就是想找到你也得花去不少时间,在那之前早已收到风而逃之夭夭,因此多的是江湖上恶名昭彰、前科累累被通缉而无处去之人,躲入这里化身成为无名小贩。
兰花小道这些摊贩来来去去,有些人在此一摆就是好几年,只因想贩卖之物乏人问津,入不了兰花楼的眼,又无法于江湖他处兜售,只好在此静待有缘人出现。
也有人在这里久了,便习惯这兰花小道的生活,反倒不想出去外头,夜夜露宿风餐、刀光血影,宁愿就在此扎上个营,和周遭邻居们于夜晚歇息后,喝上一壶酒,谈谈从前事。
这些人所摆得摊位明显和那些流动迅速的小摊不同,许是经营久了,摊位不足之处渐渐都补上了,这些摊位更像是外头最常见,有架有帘有桌有椅的寻常店铺。
仅管它依旧是个布篷,有些布却是用上了上好的锦缎绣丝,绣着抢眼色彩,一入篷中四周皆挂着布帘,竟是个与旁边摊位区隔开来的独立空间,后方还放着些锅碗瓢盆以及摊主的铺床,显然已将此改造成了个家。
这些摊位的主人在这兰花小道少说都待超过五年以上,年资越久,越能于此地说上话,形成一股特有势力,对于黑市与黑街的控管,各有各自强项之处。
兰花楼虽不插手黑市,但这黑市毕竟是依附他们而生成的产物,两者是鱼帮水水帮鱼,共生共存,总不能让黑市太过混乱,吃相难看,传出去多少会影响到兰花楼名声。
这些摊贩形成的势力圈便成为兰花楼控管黑市的工具。
给他们一些甜头,再给一棒子,让这些人知晓乖乖听话便可继续在这里生存,兰花楼会给他们一些庇护,只要他们约束掌控好黑市的交易,同时奉上七成利润给兰花楼,那么他们便能成为黑市中的王。
这些江湖人就这样成为兰花楼最有用的旗子。
为了有效迅速掌控黑市与拍卖会消息,各方势力多半都在兰花小道安插了人,伪装成有着各种故事的伤心人、落魄失意的流浪汉、被下追杀令的逃犯,他们假装自己是别人混迹在黑市中。
有时制造些混乱、有时哄抬着黑市交易价格、有时则散播些风声入黑市,多半还是负责向外传递消息,这些人多半藏得十分隐密,虽然大家都心知肚名彼此身份不一定是真实,但又有谁在乎呢?
因为有些人确实真是伤心人,确实在外头待不下去,确实是被这世间给遗忘放弃之人。
这里或许集齐了世间之恶,但这些黑暗对他们来说却是无比安心,却是个可以安稳过生活,不用活在他人目光中的地方。
谈天阁自是有安排人在这里的,早在成立初期,平乐就已经差使白睿于各方势力中安插人马,最好是普通不起眼,却能够流通消息的身份,尤其计划中的几处要点,更是重要。
可能同样地方的不同势力都存在谈天阁探子,表面上敌对,实际却是互通有无,再将消息传递给此处据点。
这些年来整个情报系统已经成熟,这才让谈天阁能够如此迅速掌控多方消息与各种情报,白睿搜集整合后,再由白芙负责去实行与查证,而后便成为谈天阁买卖的筹码。
对于兰花楼背后错综复杂的势力,平乐是清楚的,甚至手中还掌控着不少能够让背后势力重新洗牌的秘密,只是她并不想这么做。
除了不想节外生枝外,颠覆兰花楼并没有什么好处。
若说要掌控它,成为兰花楼的主人呢?
不了,她的复仇计画才刚起步,不仅有许多事要做,还想着将一切事都完成后,可以随心所欲游走天下,徜徉山水,或许找找那对负心的男女也说不定。
再者,她不是善人,兰花楼的存在是有必要的,不是因为它是江湖中最大的黑市,而是这里已成为无处可归之人那所谓的栖身处了。
她太明了那种好像整个世界没有一处可去,没有一个地方让自己有归属感的感觉,无处安身的无助彷徨,会杀死一个人。
原本得知阙老头来兰花楼打工时,她便安排要来这里乱上一趟,之后便想着要探子撤离此处,不用继续关注,兰花楼本就不在计画中,只因必须得见上阙老头一面才不得不来此。
见完后,这里就没了用处,还不如将探子调去其它地方。
没想到突然和南宫沄相认,原本安排好的计画便用不着了,直接开开心心来参加拍卖会,见上阙老头一面后,再开开心心离开,简单方便不过。
细雨绵绵中,一黑一白的身影伫立在兰花小道入口。
“这还是我第一次上兰花楼,每个人真的都是这样徒步走过去?”
“用轻功飞过去也行,但自从有了棚子后,就只能徒步。”
“这小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摊位看来没有千家也有百家,难怪人说兰花小道进出皆不易,光是用人堵你就给堵死。”
“我倒是没遇过,每回大家见了我,都会自动让出路来。”
“那是自然,南宫少主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谁敢挡你的道,又不是嫌命太长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