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感谢有了新生。”手轻举向前,掌心打开,细雨落在了那葱白如玉的手指上。“呼吸着新鲜空气,做自己想做的事,能哭能笑能感受一切。”
“哪怕是有了牵挂?”
有了牵挂便代表有着弱点,代表会被别人所牵制。那么走在江路这条不归路上,如何能够立于不败?
“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这一次我想依自己想要的方式活着。”掌心缓缓握起,将那雨水留在拳头中。
凤眼微眯,只见南宫沄手指微弹,原本细细落下的雨珠瞬间向周围散去,无法近他们三尺。
“与其在命运中随波逐流,只为了摆脱那命运,为何不自己创造命运,做命运的主人?”
平乐张开手,任由掌中雨水滑下,细雨湿冷,雨水清凉,似乎都不及身旁这人身上所散发出的寒意。
他那好看的眼看向世间万物是不带一丝情感,似乎没有人可以抚热那颗冰冷的心。然而平乐知道,这个世上确实没有人,只因那心中早已有个“她”存在,可惜这人却不是身在这个时代。
想来两人能够如此亲近谈话,不带拘束和隐瞒,怕也只是因为是同样来自一处的异世孤魂,还刚好有那么一丁点因果关系存在的缘故吧。
平乐并不反感南宫沄的想法,他们来到元庆王朝都背负着各自身体主人的宿命与故事。
自己比他幸运些,初到元庆只是落在个无人山洞,吃了寒月雪果不但解身上奇毒,还获得高深内力,而后幸运得到便宜师父的真传,承接无月门。山洞虽无人烟,那几年独自生活却锻炼了她的心智,让她学会耐心与等待,学会沉稳与缜密,还能用时间将山洞内所藏细细详读融为己用。
她是准备完全后才踏入这江湖,才开始见到那些不堪之事,以万全之力铺陈应对这腥风血雨。
虽然自己的复仇大计才刚开始,路还很长,但每一步,都尽在平乐掌握中,她未多取一条无辜性命,也不会节外生枝多生事。
这些年,是有许多微不足道、看似平淡,确让人开心的事。
反观南宫沄,他一来到这里便是在狼窟之中,才刚死了一回,马上面临得又是再死一回,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无论是南宫家还是狼窟,随时随地手上都得沾满鲜血,无时无刻都在面对诡计狡诈,每分每秒活得是胆战心惊,没有一颗理智冷冽之心,如何能够生存下去?
以南宫沄少主的身份,或许冰冷还不够,必须做到冷血和残酷才行,因为他的手中,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给他帮忙。
他是凭着自己的力量,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位的。
她佩服他,不会自以为是的去审判他的看法和作法有什么不对。
“我没有那么高的志向,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随着雨势渐歇,黑白身影继续并肩,缓步前行,仿佛两旁的喧闹吵杂都与之无关。
“以前的我,是为心爱的人而活,没有一丝自我,每日浑浑噩噩而不自觉,就这样耗尽一生。直至死前那刻,我想到得不是他的背叛,而是我究竟做过哪些有意义的事。”
“没有,我一件都想不到。重活一世,我早已决定这次要为自己而活,要开心,要恣意,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充满灵动的眼眸望向不远处,如同小女孩般开心逛着街的寒衣,笑意再次布及眼中。
南宫沄记忆中那张伤心欲绝的脸逐渐和眼前这坚定豁达的脸庞重叠,长相虽然相似,其实却骨子里已非同样一人,想必她这些年,同样经历不少事。
“很高兴妳能够想得开,真心的。”
人各有志,选择生活的方式也不全都一样,他做出了选择,自然不会后悔自己以这种方式活着,自己的命由自己掌握,他人的生死则以强弱来定,他不在乎,亦无所谓。
如此,便不会有人可以击垮他、动摇他,南宫沄对于自己的目标、自己想做之事,一向都清楚明了。
“你那脸可不像是在替我开心啊,江湖上无人不知不人不晓的大冰山南宫少主。”丽颜微侧,语气轻松,对着南宫沄又是一打趣。
其实还是有改变的。
因为有实力,身后有底气,没有利益损害,平乐对南宫沄无所畏惧。他杀了多少人,与她无关,他性格多冷酷,与她无关,他手段多么残忍,又与她何干?
就算真的对上,两人的武功伯仲之间,不分轩轾,何况,没事她又不会跟他拼生死,有何可怕。
面对平乐的逗弄,南宫沄倒也不介意,兴许是二人都来自现代,早已习惯男女平等对话交谈的模式,于是很自然对谈起来没有任何约束和顾忌,也未有太多文诌诌的凡俗礼节。
听到此话,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直视平乐:“妳想看我笑?”
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寒意?
就在南宫沄那绝美的脸要做出表情之际,平乐食指一伸,左右摇着:“不,你还是别笑好了,就好似网游中那些将脸调校精致上几百倍一样,你若笑了,我怕旁边这些人承受不住。”
一笑倾城,再笑祸国啊!
比比两旁假装在做自己事,实则不断偷偷关注他们的那些人,平乐迅速制止南宫沄。
若他真得的朝她笑,明天江湖上传的流言可就不是目前这样了,岂不做实了他们关系不一般。
“妳看起来可不像会被外表所迷惑的人。”
不可能有人会因为外表而爱一个人如此深,如此久。
“但是阿红说的也没错啊,人都喜欢美的事物嘛,尤其美人,我自是喜欢看的。”
原本逐渐沉重的话题,此时又因平乐语调转变而开始轻松起来。
两人都未察觉,话题主导权竟是被平乐给主导在了手里。
“阿红?妳跟花寻红熟识已久?”
那日过后南宫七便已将当日所发生之事详细向他禀告,包括平乐于鎏金赌舫击溃花寻红的事迹。
“不久,跟你见得那夜同样初见,他是个有趣的人。”
“可惜错過妳赌赢他的场面,想必很是精彩。”谈起花寻红,南宫沄语气也稍微有了些温度。
元庆王朝里,花寻红是他少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改日我们约上个一桌,一起喝点小酒,再赌上个一把,不过我怕他被我吭过一次,不敢再跟我玩了。”想起花寻红那副天塌下来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笑声悦耳柔顺,令人如沐春风。
看着那满是笑意的容颜,南宫沄突然有种想要告诉她“笑起来很好看,应该多笑”的冲动,然而终究未将此话说出口。
言谈之间,两人已将兰花小道走了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