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危机四伏（一）

曹玉衡？原来这怪人叫曹玉衡，既然这人叫父亲李开阳为师弟，想来是那昭冥子的五徒弟，昭冥子真是个神人，收了七个徒儿，各个出类拔萃，即便是名不见经传的“怪人”曹玉衡，也是武功卓绝，镜心忽而又好奇那一剑插入三教洞的小师叔，道：“您还有一位师弟是谁，为何从未听我师父说过？”

“杨破军。”怪人道，“如今不知身在何处，倘若有生之年击败天枢子，容我做了掌门，自会寻他回来。”

镜心心中感慨，世事变迁，那杨破军已下山二十年，若是见了花花世界，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怎还会看上小小的璇玑门，如今让他遇上这个怪人，真是天赐良机，如果能让这怪人指点一二，定能事半功倍，灵机一动道：“前辈可寻得破解天罡金鳌功的法子？”

怪人一脸愤恨，摇头道：“若是能破天罡金鳌功，我何必在此洞中苦闷不已。”

“我看前辈破不得师父的天罡金鳌功，只是因为师父虚长了十几二十岁，内力也深了十几二十年，前辈和师父天资相近，前辈在练功，师父也没歇着，无论再过多少年，总归师父领先你二十多年的功力，并非前辈不是师父的对手，只是师父早练了多年而已。”

怪人猛点头：“五年前，我自以为大功已成，与老乌龟约战，没想到老乌龟也是功力大涨，战了几轮，我还是败下阵来。”

“所以前辈无论怎么练，都是敌不过师父的。”镜心佯装叹息道，“要不然这样，前辈等我师父年老体衰之时，或者重病缠身……再去约战，胜算大些。”

“放你娘的狗臭屁！”怪人怒而跳起，“我曹玉衡能干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吗？”

“息怒，息怒，晚辈只是说笑而已！”镜心慌忙安慰怪人，话锋一转，道：“晚辈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让您打败我师父，还能名正言顺。”

怪人双眼放光：“说说看！”

“前辈知道，晚辈身上这点三脚猫的功夫都是随几个师兄偷学来的，天枢师父不肯教我，说我资质太差。”

怪人打断道：“偷学到这等功力，资质算不得差。”

“可天枢师父就是说我资质奇差，我想……”镜心轱辘轱辘转动眼睛，“要是天枢师父口中的废材，能在前辈的教导下击败镜名、镜恒这样的高徒，不就证明您的武功在天枢师父之上了吗？”

镜心见这人武功奇高，随他学武，起码破得了天下九成九的武功，剩下一门天罡金鳌功破不了便破不了，会这功法的都是自家人，日后也碰不上，此番言语，就是要激得怪人倾囊相授。

果然怪人沉思了一会，道：“你说得有点道理，只是……”

“只是什么？”

“即便你击败了那几个所谓高徒，我也当不上璇玑掌门，教你何用？”

“老前辈，您这么看重璇玑门掌门吗？”镜心继续添油加火，“您根本不在意这璇玑门掌门的位置，您争的是一口气，前辈……一口气啊！”

“奶奶的！”怪人一掌拍在石壁上，“就是为了一口气！”

曹玉衡在旁人眼里，脾气甚是古怪，没想到自己攀谈了几句，就摸出他“怪”的路数来，三言两语，连哄带骗，居然让这高人收了自己为徒。

镜心与怪人约定好，每天午饭过后，就到山洞中修炼武功，这可是这两三年来遇到为数不多的好事，想到此处，不仅心情大悦，口中哼起小曲，早把吃了狗食的事情抛在脑后，回到草房，也翘起二郎腿，得意地晃来晃去。

可晃了两圈，忽然发觉身边少了什么——“大黄狗呢？”他围着茅草房转了两圈，随后又到各处去寻，依然不见它的踪影，这黄狗向来寸步不离草房，凌空峰也不大，难不成它还能偷跑下山去？

书院寻过了，七星殿、三教洞，演武台也都寻过了，镜心几乎把璇玑门翻了个遍，还是不见那大黄狗，如今只剩下寝舍了，镜心害怕被镜妙等人捉个正着，免不了一顿羞辱，最后才去查看寝舍——其实一开始就该去寝舍寻，它真正的主人镜玄可住在寝舍中。想到镜玄，镜心又是一声叹息，也不知道镜玄师兄这老好人帮自己逃脱，会不会受镜妙等人排挤……

此时已近黎明，山中雾气大作，云烟缭绕，虽然近在咫尺，却已然看不见凌空峰，镜心只顾着辨认方向，忽然脚尖一滑，被一形似包袱物绊倒，正要骂娘，低头一看，这是……大黄！

这狗儿怎么了，吃饭时还生龙活虎，怎么躺在这里睡觉，他怒骂道：“你这死狗，不仅偷吃我的饭菜，还害我一顿好找！”他猛拍了大黄一下脑袋，“你他娘的还装死！”

这一掌下去，只见大黄脑袋被拍向另一边，两条腿翘了起来，镜心再去摸了摸它的肚皮，竟冰凉如石——大黄死了！

镜心抱住这条冰冷的狗儿，忍不住流下热泪，这狗儿跟着璇玑门，也是天天吃素，身体干瘦，毛发也斑秃，才吃了一顿正儿八经的“人饭”，享不了这等清福，居然死去了……老天爷啊，老天爷，我李如桢是天煞孤星吗？家人家人被我克死，连条只跟了三五天的黄狗，也被收了命去，难道都是天命吗？

镜心定神看一眼黄狗，忽而发觉它有些不对劲，他居然口吐白沫，身体僵硬，双眼发红暴突，鼻中渗出血痕来，这黄狗不像是自然死亡的，而是……毒死的！

镜心一阵心惊，冷汗直冒，心虚发慌——要不是有人换了我的饭菜，岂不是毒死的人是我？不知是这狗儿吃了什么脏东西，还是说……有人在自己饭菜中下了毒？难不成有人在璇玑门中辨认出我李如桢的身份？

弥漫的大雾中，镜心只觉得背后嗖嗖发凉，他猛然回头，不见人影，只见得白茫茫的一片，他已经分不清方向，神经紧绷着，好像随时随地就有一把暗箭要了他的小命，可他只剩下紧张和迷茫，也不清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璇玑门中谁也不可信，谁也信不得，如果只有一人，只能是师父天枢子，如果他想害了自己的性命，就没有必要把自己救回来。镜心紧紧抱住大黄狗，心咯噔咯噔乱跳，没想到，这遥远的璇玑门，依然是危机四伏，如履薄冰，他想不通，有些人可能这边对着自己笑语盈盈，那边一把刀子就刺入了你的心脏。

他抱着黄狗飞奔，却好似撞了鬼打墙，绕来绕去都绕不开山间这块破石头，他不敢睡下，害怕有人趁他睡觉时下了毒手，眼睛也不敢眨，一直到了天亮，雾气渐渐退去，他终于从模糊的残影中辨认出方位，向天枢子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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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心醒来时已近傍晚，一睁眼见四下无人，又是紧绷起来，忽然房门吱呀一响，他心脏几乎跳了出来：“谁？”

“是我，师父。”天枢子端着饭菜进屋，“饿坏了吧。”

镜心这一天一夜，只吃了些“狗食”而已，怎会不饿，可想起大黄狗的死状，又不免胸闷恶心，道：“师父，我看着那大黄狗，好像看见自己死的样子。”镜心没有说谎，如果不是被换了饭菜，死的就是他了。

“不用过于担心，饭菜我先试过，四位师父内功精深，普通的毒伤不得我们。”

“徒儿只是吓坏了。”镜心道，“没想到来了碧霞山，还有人想要对付我。”

天枢子道：“狗中的是红毒草的毒。”

红毒草在碧霞山十分常见，与荠菜极为相似，只有一点细微的差别，就是红毒草的叶尖微微泛红，现在正是暮春时节，门生常去山间采摘野菜，难免会有一两个小辈分不清红毒草和荠菜，采入篮中，这株红毒草又恰好分进镜心碗中，似乎也合乎常理。

“难道是我想多了，只是这狗儿误食了红毒草。”镜心松下一口气，饭菜中或许根本没毒，这狗儿喜欢乱跑乱咬，指不定误食了红毒草。

天枢子面色肃然，道：“你没想多，是有人下了毒。”

镜心一惊：“真有人要谋害我？”

“今天一早，为师去查看了你和狗儿的饭菜，狗吃的那碗中，确实有毒。”天枢子顿了顿，“门中出了奸细，是朝廷的人，很可能是东厂。”

“为何师父如此确信门中出了奸细？”话才问出口，镜心瞬间明白，他和师父二人一路上隐姓埋名，尽数走的小路，回到碧霞山中二人也是小心谨慎，况且璇玑门几乎与世隔绝，门中人说什么也无从推断出“李如桢就是镜心”。

可有奸细则不同了，这个奸细知道师父天枢子进入过京城，知道师父在李府与关离山一战，再通过镜心的年纪、谈吐以及种种古怪的迹象，就确信了八九分。二来，如果只是朝廷派来的杀手，不会熟悉镜心的习惯，作息规律，能在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所以定然是门中出了朝廷的奸细！

可镜心还是有些不明，道：“如果这奸细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为何两年前不下手，偏偏等到现在下手。”

“你太招摇。”天枢子斥责道，“从前你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顽童，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你辩过天璇师弟，又击败了镜恒，留下你就是个祸患，东厂的人向来喜欢斩草除根。”

镜心脸羞愧的通红，也是自己太过招摇，还露出了只有老赖会的泥鳅功，奸细怎会分辨不出，转而苦笑道:“想不到为了一个小小的李如桢，东厂真是煞费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