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黑衣人第一次进她的房间。
“小心点,怎么搞成这样?家里遭火灾了,被仇家砍了?”烟雨宣避开府里所有人,把他扶进来,放到自己床边。
黑衣人抓住欲取药去的烟雨宣,他沙哑的说:“不必!”
“什么不必?你流了这么多血,不治会死的!
我可不想明日一早被人发现府里有死人!”说着,烟雨宣挣脱他的手,打开柜子,取出常用的金疮药。
他手背上一片燎泡,烟雨宣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瓶烧伤膏:“你到底怎么弄成这样的?”
黑衣人答非所问:“你的药箱还真齐全。”
烟雨宣轻轻的给他涂抹药膏,不由得心弦紧绷:“我小时候经常受伤,还不喜欢看大夫,爹就给我备了些常用药在房里。”
手上的伤还好,肩膀上的伤就麻烦了,治疗就要脱衣裳,说不定被她趁机拽掉蒙面的黑巾。
烟雨宣看出他的担忧,为了尽快给他止血,只好发誓绝不趁人之危,黑衣人才稍微松懈,由她拨开自己的上衣。
“真的碰上仇家了?”看着他血肉模糊的伤口,烟雨宣心头紧缩,试探的问。
“算是吧。”黑衣人咬紧牙关,额头直冒冷汗,光滑的皮肤紧绷,失去了原来的血色。
烟雨宣发现他脖子上戴着一枚吊坠,竟是官玉做的!
官玉是王公贵族身份的象征,一种极为精美的玉,之所以说是王公贵族的身份象征,大概是因为其原料极为稀缺,便只供朝廷里面三品以上的官用。
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黑衣人看出她的困惑,忙说:“偷来的。”
“偷?!”烟雨宣震惊之余,慢慢释然,“也是啊,你这种鬼鬼祟祟的家伙,怎么可能有这种名贵的东西!对了,你这伤,不会因为偷这个才被打的吧?”
黑衣人不甘示弱的挑眉:“随你怎么想!不过我还真不稀罕这种小玩意儿。”
“那什么东西才能叫你稀罕呢?”烟雨宣刨根究底的托起,下巴,笑眯眯的望着他。
伤口包扎好,疼痛大大减轻,他的喉结抽动了一下,站起身:“看在你这么想知道的份儿上,告诉你也无妨,林丞相被抄家,柳家被搜查,现在两家乱成一团,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浑水摸鱼,自然要去凑热闹!”
“果然是跟官兵对抗的结果。”烟雨宣了然于胸的语气。
黑衣人:“才不是官兵把我打了呢,是林家那小子,我发现他想逃走,出手阻拦,没想到他袖子里腰里靴子里都藏着匕首,我猝不及防,才被伤到,如果我当时有一件兵器在手,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不过,那小子真够狠辣,完全是拼命,恨不得扑上来就咬!”
烟雨宣有所耳闻,最近京城的林家和柳家贪赃枉法的事儿弄的满城风雨。
“林家人逃走了?”
“哪里逃得了,丞相早就被抓起来,百余口家人也全都逮捕,当今陛下亲自下令,财产全部充公,还要诛九族!”黑衣人压低了声音,毕竟说话的内容没什么值得大肆宣扬。
“诛九族?!”烟雨宣震惊的脱口而出。
“嘘!”黑衣人忙示意。
虽然事不关己,烟雨宣还是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么严重的地步,林丞相在朝中出了名的贤良耿直,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所以说,你是被企图逃脱灭顶之灾的林家人所伤?”
“是啊,可惜被那小子逃了。”
“逃的掉吗?”或许因为经常听父亲说起朝中事,不自觉的,烟雨宣对林家的灭顶之灾心神不安。
“谁知道呢?哎,你怎么好像很关心这件事的样子?林家跟你们家,好像并没有什么往来。”
“你怎么知道的!”
黑衣人自悔失言,咳了一声,拽掉脖子上的官玉,塞给烟雨宣:“这个就送给你了,算是见面礼,我走咯!”打开窗户,纵身一闪,消失在茫茫夜空。
烟雨宣捏着余温尚存的官玉,嘀咕道:“现在才想起来送见面礼,也太晚了!”
之后,烟雨宣对父亲烟寒天旁敲侧击,希望他对同僚林丞相在陛下面前说说情,可烟寒天明显对这件事很忌讳:“这件事已经过去,如果你不,想给我惹麻烦,就再不要提林家半个字。”
烟雨宣不得不收纳起自己的同情心和好奇心,继而对自己的多管闲事也有点不满,便埋头玩耍和习武,偶尔和哥哥一起外出狩猎游玩,晚上还能跟神秘人谈天说地,自是安逸。
后来,烟雨宣从黑衣人的嘴里听到不少关于外面的风风雨雨。
林家被诛九族不光是贪赃枉法这么简单,背地里,好像意图谋反,所以皇帝陛下才下达如此残酷的命令。
烟雨宣恍惚明白过来,怪不得老爹忌讳谈林家,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从那以后,林家不复存在,原本官居二品的京兆尹柳家柳大人顶了丞相的位子。
那时候,烟雨宣已经对外面的是是非非不感兴趣,林家百余口,说诛就诛了,可见世事无常,人生得意须尽欢!万一哪天自家也受了株连之罪,还没玩够呢,命就没了,岂不是太亏了。
于是,她喜欢在杏花树下和黑衣人相对舞剑,也大大的促进了她的武功。
三三两两的蝙蝠掠过以明月为背景的夜空,黑衣人抖开披风,矫捷的身影掠过杏花树、将军府。
来到“杀手门”十多天,烟雨宣还没弄清楚通往外界的路怎么走。
尽管郁闷,却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她的情绪。
这天,她刚伺候楚门去后院练剑,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朝她跑过来:“烟姑娘,四长老找你。”
“知道是什么事吗?我还要在少爷这里待命呢。”烟雨宣手里拿着一摞五颜六色的洁净的帕子,等着楚门休息的空当给他擦汗。
楚门伤势好的差不多,便开始勤加习武,烟雨宣懒得劝,便坐在树下吃桑葚。
“不知道呢,长老没有说,就是让姑娘现在务必过去一趟。”小丫头说。
“现在?”
“嗯。”
“好了我知道了。”烟雨宣打发走丫头,并不去,少爷跟四长老相比,当然是少爷这边比较重要,反正怪罪下来有少爷挡着。
“去见她。”楚门突然停下来,并不看烟雨宣,淡淡的说道。
“嗯?”烟雨宣一见他住手,忙不迭上前伺候,把没吃完的桑葚咬在嘴里,用一方蓝手帕给他擦额头汗珠。
她被他突然冒出的这么一句听的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