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尴尬了,熊耀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饶是他在官场沉浮多年,养气功夫了得,这会儿也多少有点不快。
但只是一口茶的时间,他就已经把心情调整了过来——这本来就是让人家拿性命来博得事情,怎么可能一下子答应下来呢?
熊耀祖眼神慢慢扫过花厅里得人,大部分人都是低着头,不敢与他眼神相对。
“熊大人,此事,不易啊!”,说话的是福山郭家村的郭员外,他们的团练已经搞了好几年,有近千人的规模。
据说,郭家势力不小,一般的马贼根本不敢打他家的主意。也有人说他家暗通马贼,出钱保平安。
但是,不管是什么情况,郭家村在烽火遍地的登州府,也算是实现了保境安民。
熊知府微微一笑,抬头看向他,有人说话就好,这样才有机会打开局面。
“郭员外有话尽管直说……”
“谢知府大人,这次大人叫我们来,一起商议怎么将马贼赶出登州府……大家都不敢说,我老郭就斗胆代大家一言,有啥不对的,大人海涵……”
熊耀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郭员外道:“别的地方,老郭见识少,不清楚,可咱们登州的团练,本就是乡里士绅为保一乡一里平安,组织乡民组成的队伍……说的好听,叫团练,说的不好听,那就是一群农民……”
大家听到这里,都纷纷点头。
“这些团练,不比官兵,若是修了城堡围墙,这些人尚可抵挡一番。可若是让他们与马贼野战,那是绝无胜算的……老郭说句大实话,那些马贼,也都是些活不下去的乡民,胆子大些的,去当了马贼,胆子小的,也就留下了……现在你让这些胆小的,去跟胆大的拼命,怎么能赢呢……”
花厅里一片议论纷纷。郭员外这番话,可算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赵振也不免多看了郭员外几眼,这年头,能够如此仗义执言的人,已然不多了。
郭员外这番话,首先说明团练只有自保守城的能力,不可能野战中战胜马贼的。然后他还说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马贼,实际上本来也就是良民。
金相比于辽,可以说是更加不堪。
金朝本来就是奴隶制的国家,来统治一个已经具备了资本主义萌芽的封建制度经济体,自然是力有不逮。
但是他们的做法非常的简单粗暴,那就是让所有地方,恢复奴隶制。这种做法,自然是非常落后和野蛮的。
例如括地政策,就是随便一个女真贵族,大手一挥,就能拿下几千亩的地,顺带还把原来生活在这里的人,全都变成自己的奴隶。
不但如此,还要这些人剃光额头的头发。这种带有强烈民族压迫的做法,当然不得民心。于是自有金朝统治以来,山东,河北这些地方,就从来没停止过起义和反抗。
“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赵振想想自己要是变成“地中海”,那也肯定是要造反的!
赵振的脸上阴晴不定,心中想着:“要是老子造反,一定要喊一句‘汉人用不为奴’,不,还是那句比较好‘为了自由’,两句都不错呢……哎呀,好烦恼啊……”
赵振正在自己YY的开心,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身后的牛力也赶紧推了推他,小声道:“家主,家主,知府大人叫你呢……“
“到!“赵振立刻站了起来,众人目光刷的看了过去。
熊知府也吓了一跳:“赵大人无需多礼,且坐,且坐……老夫就是想问问,你对于剿匪一事,怎么看?“
赵振想了想,道:“刚才郭大人一番话,很在理,咱们团练,与马贼对战,胜算太小……“他可不想当出头鸟,就算是要当,那也要有足够的好处。
正在盘算着说,就听熊知府一下打断了他:“我看你赵家团练就很能打啊,昨天,你们不是连巡检所得士兵,也打得满地打滚嘛……“
赵振一听这歌,心道坏了,这老头今天是要把自己往死里坑啊!
“嘶~“周围得人一听,都吸了一口冷气。虽然说巡检的士兵战斗力是不强,但是这份胆色却是吓人,看着赵振两人的眼神自是大不相同。
赵振的脸上,还是堆满了狗腿般得笑容:“大人哪里话,那些巡检只是措手不及而已,碰巧,碰巧啊……“
“赵大人何须百般遮掩,既然有能力,那就要为大家做事啊……能力越大,责任自然越大……“
赵振听到这里,突然感觉怎么这么耳熟呢。
“大人,小人手上那点人,还是不够看啊……“
“哈哈,你那里的乡民有多少人,团练有多少人,要我来告诉你吗?“熊耀祖端起茶碗,狡黠的看着他。
完蛋了,看来这老狐狸,这次是已经把自己的底细,摸得很透了。不,恐怕不是现在啊,赵振看了看熊耀祖,心想自己已经想着要提防此人,结果还是着了道。
赵振拱拱手,有点气恼的说道:“这些小事,不提也罢。这次出兵,全凭大人作主!“
其它人听的云里雾里,感觉就是熊知府几句话,就把赵振给收了。整个花厅里,也都是一片哗然。
赵振看着只有自己被知府点了将,心中还是不忿,就大声道:“马贼大势已成,歼灭已是不可为,为今之计,只能如知府大人所言,将他们驱赶出登州府。如此计亦不成,那么马贼势力必定做大,到那时,不要说马贼霍乱乡里,就算是官兵过境,在座恐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现在不出力,以后就要大出血!“
赵振一番露骨的威胁,再加上狰狞的表情,狂乱的手势,把一众人都给吓得不轻。这些人都是习惯于四平八稳的说话,讲究涵养,哪里见过这种后世的销售团队动员啊,当然是感觉震惊无比。
熊耀祖自然是养气功夫了得,听赵振这么说,知道他是在拉人下水,自己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于是说道:“此次剿匪,老夫也是殚精竭虑,不想见那匪祸才过,兵祸又起,还望在座都能多多出力……这次,登州府从府库拿出纹银五千两,充作军资……所有参与本次剿匪的村镇,免徭役一年……“
大家听到这里,开始有点兴趣了。纹银五千,这个也就是个补充,各家能办的起团练,也都不是缺钱的主。
不过这免徭役,那就是实际利益,回头跟乡民也好有个交代。
为啥免徭役,大家感觉更好呢?
因为中国古代的徭役,其实跟打仗的伤亡率差不多,而且更加辛苦,一般都是累死、饿死、病死。打仗好歹还有顿饭吃,不至于饿死不是?
所以,免徭役对于各村各乡的吸引力就很大了。
看着各家纷纷有所意动,熊耀祖脸上露出笑容。
赵振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心中气愤道:“特么的,让这老狐狸给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