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宣言过于壮美,竟没有一个人及时回应,最后还是新兵帅睇选择了善良。
“我同意!”
发言之后他又击掌,一下子就把大家带了起来,于是,连长的道理就在热烈的掌声中通过了。因为这批新兵的家庭背景属于军事秘密,所以大家并不知道这个领先表态的人就是现任泰山师师长的二公子,也就是说,大家的掌声都是心声的外衣,而绝不会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同时,泡泡雨也注意到,即使在掌声的分贝到达峰值的那一刻,段连长的表情也是清淡如水的。
次日,秋收战斗打响,“湖里”一片沸腾,几十平方千米的稻田如金色海洋,数千官兵就像投进去的绿色宝石,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数千颗宝石激起的便是浩然金浪,那个画面那个韵味,只叫一个醉人和震撼,所以,“湖里”又转眼变成了旅游胜地,四方游客纷至沓来,赋诗作词赞叹不已。
当然,作为当事者的一连官兵却没有这等雅兴,相反,他们的担忧还不少呢!比如,士兵们怕自己的体力跟不上,一旦累倒,完不成战斗任务怎么办?军官们担心的,是照顾不好士兵的饮食起居,如果吃不好睡不好,就会影响身心健康,如果身心不健康,就完不成秋收任务,如果完不成任务,个人受处分事小,坏了英雄部队的优良作风就够负罪一辈子了。
红阳湖的秋季气候十分怪异,主要表现在早晚寒凉、白天酷热。所以,烈日下“割稻”必是大汗淋漓,被汗水浸透了衣裤的士兵一喝起水来就如同牛饮,而且还不能断,一断水即喉咙冒烟、心中生火,连手中的“镰刀”都不听使唤。显然,给士兵们提供饮水,已经成了军官们的一个大课题。
这是秋收第五天的下午,地头的段连长正引颈张望,他等的就是“开水担子”,因断水已有半个小时,士兵们都有些转不动了!这时,花朵跑到泡泡雨身边,把自己的水壶递了过去。
“小雨哥,我这里还有一点水,给你。”
转头看了一眼被晒红皮肤的花朵,泡泡雨心疼地说:
“朵朵,不了,你自己喝吧。”
“不,朵朵肚子小,喝不了。”
泡泡雨接过水壶喝了一口,确切地说是舔了一下,就又将水壶递了回去。
“好了,我喝了一大口,谢谢朵朵,剩下的归你。”
花朵觉得水壶是轻了不少,便笑着跑回了自己的战线。之所以来去匆匆,是为了节省时间,这会儿她相信了连长的话,每天苦干十六个小时是真的,一点儿夸张都没有,尤其对于花朵,即使割足十六个小时,也不一定能完成自己的任务,而剩下的那八个小时,除去洗漱、就餐、上下工,能用于睡眠的时间就不多了,可如果睡不好觉,不及时恢复体力,又怎么能把这四十天秋收坚持下来呢?所以,为了争取多一点儿的睡眠时间,花朵只能把田间的小歇息全部取消,在就餐喝水之外,她几乎不再直腰了。这样很苦,花朵却认了,她决心坚持到秋收的最后一天,为爸爸妈妈争气,为小雨哥争气,也为自己争气!其实不只是花朵,还有小娇、祖仙、乔乐乐和柯柳都这样,就连泡泡雨、帅滒、帅睇、山小谷、马萌和鲁果他们,也取消了田间休息时间。男孩们这样做,是为了挤出时间支援女兵,帮助她们完成每天的任务。这几天的实践告诉泡泡雨,这样做是必然选择。
这时,左盼右盼的段连长总算等来了“开水担子”。花朵无意中发现,连长一边给送水的炊事班长擦汗一边批评他。
“小范,你们炊事班怎么搞得?断水半个多小时了!”
“连长,是我不好,你处分我吧。我保证,下不为例。”
看得出,范班长不好意思了,尤其是当着女孩们的面挨批。段连长有所觉察,即补充说:
“算了,下不为例,也是我不好。”
连长的声音很响,完全是说给大家听的。不过,连长也确实有责任,前几天,为增强一线力量,连长从炊事班抽调人员参加割稻,这样,炊事班就从八人减为六人了,平时还能应付,但眼下是非常时期,三餐变五餐,开水从每天三担增加到十五担,稻田离营房七八里地,送水送饭一个来回就是十五里,全靠一根扁担两个肩膀,每当他们挑着一百斤多斤的饮食在烈日下奔跑的时候,旁人都会想到少林和尚。所以,在这样的士兵面前,在范班长红肿的肩膀面前,连长也很内疚。
在将视线从水桶的方向收回来后,花朵将壶中剩下的水倒进嘴里,她渴了,而且已是极致,但是,如果没有新的水源,她还是不会动用这些为小雨哥准备的救命水。紧接着她再次望向水桶,这会儿落入眼帘的是“里外三圈、兵临桶下”的一幕,于是她明白,这趟水是踏空了。十分不舍地放下空水壶,她又挥起了镰刀。这天是花朵的“例假”日,照理要有水的滋润和适当的休息,但她都做反了。当然,为难花朵的事儿还远不止这点,比如握镰刀的右手,早已水泡满满惨不忍睹,天天放泡却又天天生出新泡泡,每用一次力都会连心地疼;又如左手,太小,一把抓不住几株稻杆,所以只能加快频率,快抓、快割、快放,酷似闪电侠,为此,她流的汗就比别人多,在汗水流入眼中又没功夫擦去的情况下,眼睛就迷离,而这时下刀就危险了,说不定割下来的不是稻杆而是自己的手指头;但威胁最最最大的还是“腰痛”,那种折断腰杆子的痛苦,绝对坠崖……
前四天,女兵班得到了泡泡雨等人的支援,为此女孩们不开心,若不是怕拖英雄一连的后腿,是不会接受外援的,所以在第五天来临的时候,她们预先拒绝了男兵,打算试试自己的力量。此刻,太阳即将落山,但花朵面前的水稻还是金灿灿一片,也许是下身的血流多了,她的身体一晃,小娇发现了,担心地说:
“朵朵,你身体吃得消吗?”
“没,没什么。”
“累了就歇会儿,不行的话,今天还是接受外援,明天再独立自主。”
“不,都对小雨哥说过了,就坚持到底吧。”
小娇没响,弯下腰,与花朵肩并肩地向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