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终究还是会降临，虽然杜音然和秦安信都希望夜幕永远不要到来。
此刻两个人坐在外室的桌子旁，任白芷将点心摆上桌，然后为他们斟茶。两人倒是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有开口打破沉默。白芷做完所有所有事情后，和上点心的丫鬟茗雪两人尴尬地站在一旁，偷偷地瞄了两位主子的脸色，两人同时后退一步，面面相觑。
“你们退下吧。”秦安信端起白玉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开口下了命令。
“是。”白芷和茗雪两人福福身，退出了房间，并将门给带上了。
“你慢用，我累了，先休息了。”杜音然见她们都走了，也不用端坐着看秦安信的眼色了。她知道秦安信孝顺，不愿让长辈从下人口中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所以宁愿委屈自己和他讨厌的人同在一个屋檐下。
“慢着。”秦安信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桌子发出一声闷响。
杜音然原本已经起身，这会儿又乖乖地坐回凳子上，不发一语，等待他下面的话。
却见秦安信自己起身往内堂走去，完全没有看她一眼。杜音然先是疑惑，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问题。
待她走进内堂时，秦安信却不知何时褪下了外衣，躺在了那张床上。右手枕在脑袋后面，朝她扬了扬嘴角，勾了勾唇。在看到杜音然一脸了然又气愤的样子，他更是不自觉地咧着嘴笑了。
看她一脸吃瘪的样子，秦安信心里就痛快。这两日的气闷似乎也稍稍散去了一些。
看着他眼里的嗤笑，杜音然眉心一抖，心想这个男人为了和她争一张床，也真是幼稚至极。可她心里一点都不觉得难受，反而带着莫名的开心。
她的安信哥哥，这一刻没有在恨她。
“一点君子风度都没有，有何好炫耀的。”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的，杜音然的声音里，却有难掩的娇俏。然后在他惊讶的眼神中，从一旁的衣橱里抱出一床被褥，在他身边坐下，趁他因为她的靠近而自觉地向里靠时，她和衣躺在了他身旁。
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在棉被里，只露出一颗脑袋，杜音然可以听到他因不可置信而加重的呼吸。
“茗雪是娘派来的人，若是你不怕奶奶听到什么，你大可去睡其他房间，或是地上。”杜音然沉着声音平静地说道，眼神直直地望着床上的木质雕花，而她被褥里的手早已经握得紧紧地，手心渗出了一层薄汗。
“杜音然，我真是低估你了。”秦安信口气可以用恶劣来形容，胸口被一口气堵着，使得他的喘息声更重了。
原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扳回一成，倒是忘了她是处心积虑的女人，怎会轻易让他耍弄。而她知道他孝顺奶奶，所以只要她搬出奶奶来，他便无计可施了。
气愤的转身背对着她，秦安信对杜音然的印象又坏了一分。直觉她是个只会耍手段的女人，这些年自己被她无害的外表给骗了，所以才更不甘心。
杜音然也轻轻呼了一口气，转身背对着他。秦安信原本的气愤在她松口气时，自然消散。
而后，她均匀的呼吸声在身后响起。秦安信翻过身，凝视着她一头乌黑的秀发，她发间的幽香也时不时地向他飘来。凝视了很久很久，仿若这样可以看穿她的灵魂。然后，在天色又暗了几分时，沉沉睡去了。
清晨，天刚亮。刚有几缕阳光刺破云层洒在大地时，窗外的鸟儿才发出清晨第一声啼叫时，床上的秦安信便猛然地睁开了双眼。
额头上，已被汗湿。梦里的片段支离破碎，秦安信好一阵子才把那个把他惊醒的梦拼凑完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红通通的脸时，眼底渐渐地覆上了一层寒霜。
“秦大哥，你怎能如此对我……”梦里，孟月的身影越来越远，呼喊着他的名字。他一直想要抓住她的手，可他走近一分，她便远离一分。他刚要跑过去，却被身后的杜音然抱住了，无论他多用力地想要推开她，都是徒劳。
心一痛，秦安信愤然起身。头上却传来了痛意，让他不得不重新躺下以缓解头上传来的疼痛。身旁的杜音然也睡意朦胧吃痛地闷哼一声。
秦安信这才发现，两人的头发不知何时缠在了一起。他的头发缠到了她头上的发簪里，而她的头发似乎缠到了他束发的玉冠里。
“哧……”秦安信一动，杜音然就吃痛地往他那边靠近，仿佛这样才可以减轻头上的痛意。
“醒醒。”秦安信原本就做了一个不美好的梦，这会儿头发又莫名其妙地被缠在一起，使得他心里的烦闷更是添上了几分。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她的眉头一皱，伸手抓住他的大手，脸靠近他有些冰凉的手心蹭了蹭，这才舒展开眉头，继续闭着眼睛睡觉了。
秦安信手心里是她柔嫩的脸颊，温温的触觉让他有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她趴在他肩上睡觉时。那时她粉嫩嫩的小脸就是那样贴着他的脸，有时候还在他肩上流口水。
想起过去，秦安信眼神一暗，锐利的眼神带着一丝愤怒，恨恨地抽出自己的手。杜音然这才被他粗鲁的动作给吵醒。
“你醒了？”杜音然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慵懒地揉了揉眼睛，仿佛还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直到他带着几分愠怒的俊逸脸庞跃入眼脸，杜音然才回想起昨晚的事。尴尬地想要起身，却被秦安信早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
因为离得太近，杜音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体温，整个鼻翼间萦绕着他的气息，杜音然连呼吸都变得清浅，一阵热气直往脸上冒，让原本还不是很清醒的杜音然睡意全无。
“头发。”示意杜音然别乱动以后，秦安信试图解开两个人缠在一起的发丝，可两个人头靠得太近，根本看不见头发是如何绕到一起的。
秦安信摸索了半天也没把头发解开，而她靠得太近让他心里一阵烦躁，于是只能有力地乱扯，硬是扯断了两人纠结在一起的几缕发丝。
“我来吧。”杜音然吃痛地拉住他的手，不想自己的头再遭殃。
“最好快点，不然我就用剪刀剪掉你的头发。”秦安信蹙眉，有些不悦地开口。她离得太近，就连她身上的馨香都充斥在鼻间，让他原本就烦躁的心更是焦躁。那个梦时刻提醒着他要恨她，因为是她把他的生活变成了恶梦一样，让他完全不能掌控自己的幸福。
杜音然没有回应他的急躁，反正以前他就这样威胁过她。以前一起练剑的时候，她的长发常常在转身时甩在他脸上，他就拿着剑威胁她，说要把她的长发都给削光。可那时候，他却连她一根发丝都不愿意伤到。
杜音然意外地陷入了沉默，虽然手上的动作未停，但是秦安信还是对她的沉默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头。
